第3章 杀机四伏(2)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司徒炎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将子弹上膛，对准黑衣人果断扣动扳机，双枪齐发，平射，扫射，左右交叉射击，移身旋转射击，一气呵成，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子弹撂倒一片。

司徒炎是美国华工的后裔，他父亲早年被贩卖到美国当“猪仔”，在参加太平洋铁路修建时被监工虐待致死。美国洪门大佬司徒美堂见司徒炎聪明伶俐，一身正气，便收他为义子，教他功夫和枪法。他不同于一般帮会的人，不但拥有百步穿杨的好枪法，还接受了民主共和的新思想，一直追随中山先生，立志要推翻满清王朝，将革命进行到底。

摆脱了黑衣人的纠缠，白衣女子便专心对付秃鹰，两人形同水火，招招都想要对方的命。只见杂草丛生的大院里刀光纵横，鞭影交织，两张凶恶的面孔对立起来，谁都恨不得将对方杀之而后快。

突然，白衣女子虚晃一招，鞭子顺势缠住了秃鹰的腰，秃鹰一惊，脚下一阵慌乱。白衣女子猛然甩动鞭子，鞭子如同秋风扫落叶，将秃鹰卷起并甩了出去。秃鹰的身体撞在墙上，重重地跌在地上，他刚要爬起身来，白衣女子的鞭子再一次劈头打来……

砰！一声枪响划过苍穹，子弹擦着白衣女子的胳膊钉入她身后的墙壁之中。蓝蝎还没来得及吹散从枪口里冒出来的白烟，他的手腕处也挨了一枪。

他回头望向枪响之处，只见司徒炎正举着双枪朝这边杀过来，两个黑洞洞的枪口不时喷出火光，所到之处，黑衣人如潮水般倒下。

蓝蝎见势不妙，朝天连射三枪，这时从墙头上又翻进来许多黑衣人。这些黑衣人动作麻利，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他们人手一把长枪，进来后并不急于寻找目标攻击，而是先左右兼顾，分成几个小组，排成互为犄角的作战队形。很显然，这是一支新式军队。

情况已然十分危急，司徒炎用双枪杀出一条血路，佐藤光护着汪青突出重围，从后院翻墙逃了出去。这时，陆皓觉勉强站起身来，司徒炎叫他快走，自己留下来断后，可他深知自己受了重伤，断然逃不出去，就叫司徒炎先走。司徒炎毕竟是江湖中人，平日里张口闭口不离“道义”二字，他说什么也不肯走。

陆皓觉见说不动司徒炎，索性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的衬衣，只见衬衣胸前补着一块蓝布，上面绣着青天白日的图案。这么大一块补丁补上去怎么看怎么别扭，也不像是有学识有修养的青年学生穿的衣服。更令人吃惊的是，陆皓觉的腰上还绑着一捆炸药。

“皓觉，你冷静点，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司徒炎知道陆皓觉这是要跟敌人鱼死网破。

陆皓觉目光坚定，摆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他冷笑道：“来荒宅之前，我心里就隐约感到一丝不安，我的直觉从来都没错过，看来未雨绸缪还是有些用处的。我哥哥16年前制作了这面青天白日旗，今天我把它穿在身上，哪怕是被炸得粉身碎骨，也算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了。来啊！你们这些清廷的走狗！老子带你们一起上西天！”说完，陆皓觉掏出火柴，点着了炸药的引线，引线燃烧发出嘶嘶的声音，那仿佛是死神的召唤。

“不……”司徒炎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他开始疯狂地射击，直到打光了弹匣里所有的子弹，黑衣人中又有几人命丧黄泉。

陆皓觉见司徒炎还在犹豫，朝他怒吼：“保护汪大哥！保住名册！快走啊！”此时，炸药的引线已经燃烧了一半，司徒炎强忍住泪水，一扭头朝黑衣人骂道：“老子总有一天会取尔等狗命！”说完，司徒炎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流泪，他的心也在滴血。

白衣女子见事态无法挽救，用鞭子缠住一具黑衣人的尸体扔向那些持枪的黑衣人，借此脱身离去。她一闪身便飞上了树梢，然后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来无影去无踪，看上去真像一个女鬼。

这时，炸药的引线就快燃完了，院子里所有的黑衣人几乎同时卧倒，再勇敢的军人也无法用血肉之躯挡住人类文明的结晶。陆皓觉闭上双眼，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那一刻，他的灵魂也将飞升极乐。

逃命

就在此时，天空中炸响一个闷雷，倾盆大雨骤然降下，荒宅里的人在暴风骤雨的袭击下瞬间变成了落汤鸡，炸药的引线被雨水浇灭。很不幸，陆皓觉没能成仁，他被捕了。

蓝蝎和秃鹰各带一队人，一队追杀汪青等革命党人，一队则全力搜捕白衣女子。

天空中下着滂沱大雨，汪青拼命朝前跑，冷风卷着密集的雨线吹打在他的脸上，他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只顾拼命地跑，耳边是呼啸的风雨声，他的心仿佛要撞开胸膛跳出来。

追兵马不停蹄地赶来，断断续续的枪声划破天际，却又被滚滚雷声吞没。佐藤光和司徒炎很快就追上了汪青，这时汪青已然精疲力竭，跑不动了，当司徒炎告知他，陆皓觉很可能已经“杀身成仁”时，他悲痛万分，他知道当年陆皓觉的哥哥陆皓东在广州起义时为革命献身，中山先生一直很内疚，从那时起就细心栽培陆皓觉，把陆皓觉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此次出来执行任务，一是让陆皓觉继续传承他哥哥的革命遗志，二是让陆皓觉好好历练历练，如今出了意外，让汪青如何向中山先生交代。

“追兵快追上来了，我跑不动了，你们俩功夫好，说不定能脱身，我把名册交给你们，我们分开走，敌人肯定以为名册在我身上，我来引开他们。”汪青从怀中掏出名册交到司徒炎手上，又向佐藤光投去信任的目光，并拍拍两人的肩膀，“革命事业已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这次全靠你们了。”两人还想说什么，这时汪青朝后面的追兵喊道：“清廷的走狗，革命党人在这里，你们来追我啊！”说完，他奋力朝前跑去。两人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之后就分开突围。

正如汪青所料，秃鹰带着大部分追兵都追赶他去了，只有少数的追兵分头去追击司徒炎和佐藤光。借着大雨和黑夜的掩护，两人很快就消失在荒野之中。汪青正跑着，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陡坡，陡坡下面荆棘丛生，乱石铺地，由于天太黑，看不清是什么地方。不过他隐约听到了河水滚滚流动的声音，陡坡下面应该有一条大河。

就在这时，秃鹰也带着人追了过来。汪青站在陡坡边缘，脚下的碎石子哗哗滚落到陡坡下面，竟听不到任何回音。看来陡坡很长，如果跳下去，即使不死也会摔成重伤，倘若跳到河里，兴许活命的机会更大。

想到这儿，汪青决定放手一搏，他怒骂了秃鹰几句，便纵身跳下了陡坡。接着陡坡下面就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渐渐地，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干脆就没了声响。秃鹰觉得汪青必死无疑，但他知道摄政王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如果见不到刺客的人头，摄政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们说，乱党分子从这里掉下去还能活命吗？”秃鹰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身后的一群黑衣人。

站在秃鹰身边的一名黑衣人果断地说：“属下已经探明，陡坡的下面有一条大河，每当暴雨来临的时候，河水就会泛滥，而且河水流入下游的鉴湖。从这么高的陡坡摔下去，即使摔不死，掉到河里，让河水冲进鉴湖，最终也会被淹死。”

“你们都知道王爷的脾气，空口无凭，恐怕王爷那里不好交代。”秃鹰的眼睛里射出两道恶毒的光芒，他的嘴角生出邪恶的弧线，那张脸在电闪雷鸣时显得更加狰狞。

“这……”黑衣人登时语塞，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慌。

突然，秃鹰的一只铁爪钳住黑衣人的脖子，略一用力便将黑衣人的脖子扭断，黑衣人的舌头耷拉在嘴边，鲜血汩汩流出。接着，秃鹰取过另一名黑衣人手中的钢刀，干净利落地削下了黑衣人的脑袋，并在黑衣人的脸上连砍几十刀。黑衣人顿时变得面目全非，任神仙下凡也认不出他本来的模样。

秃鹰高举头颅，对手下人吩咐道：“你们记住，这就是谋刺王爷的乱党分子的首级！我在王爷那里有了交代，你们就能活命。谁要是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我保证让他比这个人死得更惨！”

“请二首领放心，我们都知道这就是刺客的首级！”秃鹰手下的人齐声答道。

暴雨倾盆，风声鹤唳，荒宅的周围显得更加诡秘。秃鹰仔细查看了周围的情况，确信没有别的人在场，这才带领手下回去交差。

另一路，蓝蝎带人追击白衣女子，情况同样十分危急。白衣女子胸部中了一枪，刚才在荒宅里是她强撑着，才勉强制住秃鹰。现在，她离开荒宅，一路奔逃，伤口撕裂得厉害，鲜血不停地流出来，她脸色更加苍白了。

眼看着蓝蝎就要追上来，白衣女子灵机一动，脱掉身上的白衣，扯掉头上的白发，将化装用的衣物向逃跑的反方向扔去，以此来避开追兵的视线，从她背影上瞧，这应该是一位有着婀娜身姿的妙龄少女，既然此人不是女鬼而是人，她会是谁呢？她又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荒宅？

白衣女子继续往前跑，她的伤口愈加疼痛，加上天空中飘着滂沱大雨，道路泥泞湿滑，行走起来便更加困难。突然，她脚下一滑，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溅了一身的泥水，手腕上戴着的一串佛珠也在不知不觉中甩了出去。这时追兵的喊声越来越近，她丝毫不敢耽搁，挣扎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朝前奔去。她急于逃命，竟没发觉佛珠已经掉落在地上。

很快，蓝蝎带人追了过来，并发现了那些衣物。蓝蝎一把抓起白衣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嘴角露出奸邪的笑，心想：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女鬼，还是个妙龄女子，接下来这出戏可有看头了。接着，他吩咐手下沿衣物被遗弃的路线继续追踪，白衣女子总算躲过了一劫。

蓝蝎带人追出了很长一段路也没发现白衣女子的踪迹，这才知道中了计。他带人又沿原路返回，继续搜捕，没成想竟与司徒炎碰上，双方仇人相遇分外眼红，当即就交上了火。司徒炎再次展示了他百步穿杨的好枪法，但那些手握长枪的黑衣人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刚开始的时候，司徒炎还能应付，到后来弹尽援绝，他的胳膊和小腹各中了一枪，性命危在旦夕，他也只得四处逃命。身为洪门弟子，逃生是一门必不可少的学问，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很快就甩开了追兵，逃进了一片树林。

追兵一直紧咬不放，情急之下，司徒炎爬上了一棵大树，他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手持枪，一手紧紧握住名册。不知过了多久，追兵悻悻然退出树林，也许是他太过精疲力竭，迷迷糊糊地就在树上睡着了，他的手也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名册从他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

大雨肆虐了一整夜，到天将明时方停下。司徒炎坐在树杈间沉沉睡去，一只胳膊耷拉在外面，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淌下来。那一颗颗血珠砸向地面，与深厚的大地融为一体……

闯入树林的孩子

清晨，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一条大河斜穿过鉴湖村，注入西南面波光粼粼的鉴湖。经过昨夜暴雨的洗礼，河里掺杂着许多树枝和泥沙，一群孩子在河边玩耍嬉戏。

村里靠打更为生的老胡最近日子过得紧巴，家里快到了没米下锅的地步，风雨飘摇的大清朝如今没有一块安宁乐土。老胡的儿子三顺才六岁，前几天刚进私塾读书，老胡东凑西借好不容易攒够了学费，却再也拿不出买书本的钱。三顺虽说可以进学堂听课，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的伙伴捧着书本大声朗读，自己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天在去上学的路上，伙伴们都不愿和他走在一块，他们都嘲笑这个打更者的儿子。三顺心里委屈，便一个人走进了河岸边的树林，这是他经常来玩耍的地方。他坐在一棵挺拔的杨树下面，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树上的老鸹窝里不时传出呱呱的聒噪声，这吵得三顺心里更烦了。他一边踢杨树，一边仰起头看向树上的老鸹窝，喝道：“再叫，把你们的窝捅个底朝天！”这时，一阵凉风吹过，三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温热，他拿手一摸，原来是一滴鲜血。这时他才看清，树杈上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三顺顿时惊慌失措，一边喊叫一边朝树林外跑去。他一不小心被树下的青石绊倒，正要起身，却发现地上有一本沾满鲜血的蓝皮书。他几乎没多想，就把书捡起来塞进了书包里，心想：老天真是可怜我，见我没书可读，就送了我一本。那……那树上的人又是谁？

他经常听打更的老爹给他讲女鬼的故事，附近村子里的人也都说，慕容荒宅里住着一个女鬼，专门迫害未出阁的少女和身怀六甲的孕妇。女鬼将她们抓去，把她们的五脏六腑全部掏吃干净，然后将剩下的臭皮囊扔进荒宅后面的大河里。

这个女鬼神出鬼没、法力超群，据说大白天也敢出来伤人，这片树林由于靠近慕容荒宅，也成了她经常落脚的地方。女鬼随时会出来祸害人，一想到这儿，三顺只有一个念头——跑！

司徒炎听到树下有动静，他微微睁开双眼，朝树下瞄了一眼，正巧看到三顺神色慌张地往林边跑去。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胳膊，感觉身体要散架了一般，由于失血过多，他的神智尚不清醒，嘴里喃喃自语：“谁家的孩子在下面瞎胡闹，吵得大爷心烦……”说到这儿，他感觉两手空空，猛然惊出一身冷汗来，心想：不好，我的名册……

他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不小心从树上跌了下来，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朝前跑去，很快就出了树林。

此时，三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他只得一路打听，希望能尽快找到三顺，将同盟会名册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