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转头却发现面前的人不动声响,仍旧不紧不慢的吃着菜肴,并未对这位突然而来的绝代佳人有任何反应,凌对这个叫尹逸城的十二年逃犯更有兴趣了,是怎样的遭遇能让他对这样的可人儿毫无反应?
那女子看到凌尹二人却也不急,叫了一笼包子便也坐在不远处的位子上大吃了起来,看来是几日不停赶路而来粒米未进,才能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这样不顾形象吧。
饭毕,叫小二来结账时,顺带开了间房,听到是一间房时,尹逸城微微一怔,却也没有过问,直到跟凌进了房间,关好了门,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询问:“凌公子,毕竟男女有别。”
“那我请问尹公子觉得我能对公子做些什么呢?”
他有些语塞,但面上仍是冷若冰霜:“既然凌公子觉得并无什么不妥,那倒显得在下多虑了。”
“我已同尹公子说过,虽然你已经知晓我的秘密,但我却从未把自己当作是女子,我冷凌,是男子,今生今世,也只能是男子!就请尹公子忘记我的真实性别,将此事永远尘封下去,我必将感激不尽。”凌微微有些怒了,这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也是魔族最大的秘密,若是他不能严守此事,那就只有灭口了,然而她同尹逸城同门又如此投缘,她并不想这么做。
尹逸城抱着一把被黑色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剑柄,歪着头,微微眯着眼似乎是在看着凌,却什么也没说。
凌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急于解释,只是对他道:“烦请尹公子在这所房间布下气罩,否则今晚便不用睡了。”
尹有些不以为意,斜着眼睛轻瞥了凌一眼,并没有任何要起身做气罩的意思,就在凌几乎就要以为他不准备做了的时候,他却又不紧不慢的起身了,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摆了几个布阵的手势,凌便感到周围真气萦绕,接着在他手中汇聚,然后迅速爆开,围住房间,形成了一个球形的气罩。
“你就不曾好奇,那黑衣女子是什么来头吗?”凌见气罩已成,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想着把这事的由来告诉他,毕竟现在二人是合作关系,不是主仆。
“看她的样子,像人族或是巫族中人,衣着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那上绣的暗花是用极西之地才有的音萝藤汁液染红的天蚕丝绣制而成,极其稀少珍贵,六族之中,只有王室才用得起,样貌如此之美,只有精灵族公主赫兰樱梦和巫族公主西雅子这般闻名天下的美女才有可能,故而,此女必然是西雅子无疑。”尹淡漠的说出了自己所想。
凌表面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却不由得对尹逸城这一番推理称道:“尹公子真是了得,观物入微,且见多识广,连这音萝染出的丝线都能轻易识得,不由得我不佩服啊。”
“雕虫小技罢了,那西雅子素闻狠辣,善用毒物,却不爱管族中之事,十六岁时便向巫央溟要去了魅灵城,从此便少在世人面前出现,安心在城中做一个小小城主,我想她此次出现必然和我们魔族国主出宫有关吧。”
“不错”既已被猜中,况且凌也本就未打算隐瞒,索性和盘托出:“若不是今日在此处见到她,我还真就快要把这事忘记了,数月前,巫族国主巫央溟偷偷潜入我魔族禁地千机阙,意欲盗走的是我魔族机密或者是妖灵船已不可知,我一时生气,便把他关进了妖灵船中,想让他小受惩戒,后来因族中事务繁多,竟把此事忘了,算起来也三月有余了,想来巫族无主,首族之战将要召开,巫族怕是火烧眉毛了吧,前些日子我带着妖灵船,一直在妖域宫中,巫族碍于脸面,并未前去要人,如今我刚出宫,他们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那凌公子准备如何处置此事?放了巫央溟?”
“本身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贪心了些罢了,关他几日也就罢了,因为此事挑起巫族和魔族的战争那就得不偿失了,况且巫族肯派国中第一美人前来要人,可见其诚意,若是我驳了巫族一番好意,岂不是太过不解风情?这西雅子若能为我所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尹逸城轻轻点了点头,凌见他同意此事,便接着说:巫族得知巫央溟已离开魔族的事,赶来的速度之快,让我着实有些惊奇,想必这善用毒物的巫族人,必然在巫央溟身上下了什么便于追踪的物什。如今要把巫央溟放了却是不难,只是有一事,还需要烦请尹公子陪我走一趟,说起此事,也实是惭愧,当初我把巫央溟关进妖灵船,却忘记他带来的蛊兽,等我想起此事,却发现蛊兽已经不见,下人来报,称是一伙狼族人将蛊兽从妖域宫外带走了,当时政务繁忙,我也没有去向兽族索要这只灵兽,如今想要放了巫央溟,这蛊兽也必然要完璧归赵。”
“你的意思是,现在去一趟兽族?”
“不用,我得到消息,这蛊兽就在毓楹林中,距离此处,不过七十余里,况且那狼族族长是我的旧识,此去只消明日一早,便可回来。”凌展平袍子的下摆,坐了下来继续说。“此时出去怕是西雅子会有所察觉,到时若以为我二人是要逃走或是搬救兵,又免不了一番争斗,我是来纳才的,不是来结仇的,所以动作一定要快,不能被她瞧出端倪来。入夜在行动。”
说着凌便伸手扯开床上的薄被躺了下来,准备要睡了,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才想起来尹还在房间里,心说:这人好生奇怪,房内就一张床,我忘记让他也上来睡了,他怎么也没有反应?凌已经把自己彻底当作男子了,他并不觉得令人在一起睡有何不妥。凌偷偷眯起眼睛想看看尹在做什么,环顾一周竟然没有在房间中发现尹的影子,这就更反常了,凌赶忙散开灵识感知附近的真气波动,令凌惊异的是,附近竟然没有一丝明显的真气波动,即使是武者刻意掩气,也很难如此彻底,凌不禁更加专注的散识寻气,极其专注之下便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若不是很专注,凌是根本听不到的。于是她起身向着呼吸声的方向走去,在东南角床后的夹缝中发现了缩成一团抱膝而眠的尹,他就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似的,紧紧地把自己蜷成一团,身体是一幅自我保护的样子,可是眉头舒展,神态安静祥和,精神全然是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因为非常放松,所以并没有真气流转于体的气罩保护,才能不产生一点真气的流动迹象。原来这么多年的流浪,让他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能不用去想复仇,不用去想真凶,不用去躲避追杀,不用去接受千夫所指,不用去背负骂名,在梦里,他一定是快乐的吧。幸运的是正是因为他的这份放松,才使他在梦中免于被发现的危险,躲过了那些无休止的追杀。
凌不禁叹了口气,虽然自己这些年过得也苦,可是比起尹来,她已经幸福得太多太多了,她悄无声息的从床上拽下一床棉被,轻手轻脚的盖在尹的身上,便回身去睡了。奇怪的是凌因的这些年来的纷争不断,需要考虑顾及的事情太多,几年来竟没有睡好过一个囫囵觉,这一夜却好似受了尹的影响,她睡得格外的香甜,本计划睡到子时便起,却一觉睡到了丑时,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起身后发现尹已经醒了,正坐在一边冷眼看着她,凌轻咳一声,缓解了此时有些微妙尴尬的气氛,尹此时也回过神来,视线从凌身上收回。凌此时已经穿好了外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