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就此之际,一个阴柔得血腥,仿佛从血池里拎出来的女声响起,波纹似的回荡在天地之间,急风骤雪,“呐,看到了没?那个女人,就是你自己呢……”
“生得渺小,死也卑弱!”残忍的话语一字一句化作淬毒的锥子,一颗颗死死地钉在荏苒的头颅,心脏!那鬼女,还嫌她不够痛苦么,想尽言语来折辱她!荏苒极力控住失控的心神,犹如一个疲惫的马夫想要控住一匹在悬崖发疯的马。
“而那个让你生得渺小,死也卑弱的人,你求不得、堪不破、放不下,只能流离在人间,在无尽的黑夜里相思煎熬,在怨憎会爱别离里挣扎……”似乎还嫌刺激不够似的,鬼女的一部分魂识也紧接着侵入荏苒的识海里,化作她在幽铃花原的模样,现身在荏苒的神识面前,冷嘲热讽之中,隐隐带着上位者的怜悯,“如此可悲,你恼不恼,怨不怨,恨不恨,痛不痛,心碎不心碎……”
“你给我闭嘴!”荏苒疯狂地摇头,长发披散,双目血红,不停地喘息。那些话一圈圈地勒在她喉咙上,不停地缩紧,纠缠——她快要被逼疯了!
“呵——这个咒幻术就是一个你我之间的生死博弈,规则很简单,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已找回自我,但还须坚守本心,否则你无法对抗我……”鬼女似乎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看着荏苒痛苦的样子,话题一转,“可惜,这个咒眼就是你的心魔,你的情郎……”
“他对你而言,就是禁忌,就是迷失,就是致命的毒药,会让你万劫不复——你永不能宣之于口——”
“喏,我现在只不过是略提了一提他,就让你发疯……若是你亲口说出那个名字时,你又待如何救赎你自己呢……咯咯……”荏苒的手指扣在头顶上,神情恍惚,摇摇晃晃地走着,走着……不想听鬼女说的任何一个字,不想,不想……
“你跑什么——”鬼女笑了,风雪里甜腻的腥香浮动,越来越近,“这个咒幻术用尽了我的精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终会说的……那是你的心魔……”
“……不,不会……”
“谁说不会——或许你不会,但她会!你给我看!”一股巨力袭来,荏苒支撑不住,双膝蓦地跪陷在冰雪里,她的脸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别到一边——那正是那个在冰原上爬行的女子,也就是两百年前的自己所在的方向。
不会的,不要说——她僵硬着脸,死死地盯着那个自己,同样苍白的颤抖的嘴唇,千万,千万不要说……否则她刚才的逃离,挣扎,又有何意义,均不过付之东流——
漫天风雪里,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自己嘴唇无声翕动着,做出的口型分明是一声:“临渊……哥哥……”
不啻于九天玄雷!
身子终于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大笑着,泪如雨下。
如何不宿命?如何不情深?
两百年前,那个空无一人的雪原,她能依靠的,不过是她自己,不过是一执念,不过一声,反反复复的,“临渊……哥哥……”——
她应神湮劫而亡,应一念情而生,如今,又要因此情而丧命吗?
那她两百来年重生的相思,挣扎,痛苦,彷徨……又有何意义?
天命竟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