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桐镇与杏花村之间隔了两三里的野地,春花春草开得尤为肆意泼辣,其中属幽铃儿最盛。
月色正朦胧,无数垂首的幽铃儿绰约如处子,更有绵绵的月光化作透明的蜜汁从花心渗出,打湿了玲珑的枝叶。空气中只闻幽甜的花香和滴答的水声,安静极了。
渐渐的,沐浴在银色月光下的幽铃儿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晕,就好像月下美人的轻声叹息。与此同时,无数个淡紫色的半透明的魂体从花心缓缓飘出,在这片空旷的野地上游荡。这些魂体赫然都是女子的模样,在半空中或站或立,或揽镜自照或扫眉贴花,但无一例外的是,她们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荏苒此时便行走在这一大片的幽铃花地上,素色的衣袂蝶般从花叶上浅浅拂过,惹得那酷似垂挂着铃铛的花朵轻轻晃动,发出一阵阵细碎悦耳的花音,如歌似幻。
她尽量绕开那些浮在半空中的幽魂,但她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每当她不经意间碰触到或是不得不从中穿透而过时,就会有冰冷滑腻的鬼气侵入身体,削弱她本就残损不堪的魂魄。
荏苒不由得苦笑起来,只希望快快走完这三里地。世人没有灵识,在有月亮的晚上经过幽铃儿花丛时,往往被寄居在花心中的女子幽魂所施展的魅幻之术吸引并陷入昏迷,直到第二日日高时分自花丛中醒来,还会以为是做了一场春梦,浑然不觉自己已在无声无息中丧失了好些精气灵元。而她开有天眼,既能看见这些幽魂能避还是要避一下的。
平常她例诊必在夤夜之前归还,可这次为了救治小豆子的阿婆不得不生生耽搁到现在,不得不与这些幽魂狭路相逢。不过,看着这幽铃花丛渐渐稀疏,幽魂的数量也渐渐减少,荏苒不由得舒了口气。
猛然间,荏苒心头一跳,立时停下了脚步,一缕刺骨的阴寒之气从趾骨飞速地窜上心头……
不知不觉中,风声渐起,贴着偌大的花地回旋,呜咽。所有的幽铃花发出的花音一阵响过一阵,一阵急过一阵,枝叶摇曳婆娑着,瞬间化作画楼里最妖冶妩媚的花魁,即便那美眸含煞,泛着凌厉无匹的血光,将这一地的白月光一寸寸割得破碎,也美得勾魂夺魄。
在荏苒的头顶,残月如钩,冰冷地贴在沉沉的天幕上,周身晕开大团大团的深蓝,而月尖上却透出一抹诡异的鲜红来,像刀尖上渗出的血。
就在荏苒转身的那一刹那,风声骤停,所有的声音立时被夜色张开大嘴一口吞噬……
万籁俱寂!
下一刻,不远处的朝阳大山似乎万万里的地下在无形之中猛的爆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凶兽的暴吼声。那一直被镇压的凶煞之气冲天而起,挟裹着万千风雷戾气和不甘的怨气,仿佛一把尖刀,誓要斩断束缚它的一切!只是倾刻间,大半个天空都被染成浓重的血红。
与此同时,荏苒身边所有游荡的幽魂不约而同地睁开了含煞的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