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暑假,这是我一年中最快乐的季节。不仅仅是因为我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两个月,更重要的是我可以捕蝉。我家就坐落于一片树林旁边。这片树林里有白杨树、榆树、洋槐树、楝树等,尤其是洋槐树和榆树是很宝贵的,洋槐树花和榆树叶可以做成美味的菜肴,听老人讲洋槐树花、榆树叶可是美味呀,甚至还有榆树皮,在66年不知救活了多少人的性命。一条小路从这片树林的中间偏南穿过,把这片林子一分为二,大的林子被称为“大树林子”,小的林子被称为“小树林子”。这里可是许多人孩童时代美好记忆所在。
一场大雨过后,雨水灌满了围绕村子的小河,也把干硬的地面变得像面包般柔软。天晴后,我来到小树林子,发现地面上凭空多出了许多洞。仔细看时,这些洞拼凑成不同的图案。有的成八卦阵列,有的成青龙白虎阵列,有的成朱雀阵列,有的拼成了“人”子形等等,各不相同,有时我脑子里想到某个图案,放眼望去,地上的洞如围棋棋子般立刻把它给拼出来,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变幻莫测,让人惊喜!我用手指一一试去。发现这些洞深浅不一,大小也不一。往往洞口越大,深度也越深,最深的可达十厘米以上。洞口的大小也有原因的,大的洞能容得下成人的大拇指,这是大知了的洞穴,中等的洞只能容得下成人的无名指,这是中知了的洞穴,最小的洞连小孩的最小指都放不进去,这是小知了的洞穴。
一天,天刚麻麻黑。我和姐姐就去树林子里捉蝉虫。有的蝉虫刚刚把自己家的门打开,就被眼尖的姐姐给捉到。起先,蝉虫还不愿意就范。但见,它举着两个大钳子,同时胸腹部下的六个足配合着,灵活地移动着,向我二姐发动攻击。我姐姐聪明,避其锋芒,捉其不足,乘其不备,右手食指和拇指瞬间便逮住了它的背部,一捏,一起。蝉虫便八足离地,到处乱蹬,我姐姐随即把它放进我手拿的口袋里。我晃晃手里的口袋,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它明天早晨就会变成碗里的佳肴。有的蝉虫已爬上了白杨树干上,我和姐姐像摘葡萄似的,一会儿,逮住了一个,又一会儿,又逮住了一个,不亦乐乎。我举起手里的布口袋,眼睛凑近看,发现有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向口袋口攀爬。我知道,蝉虫们正努力试图逃出袋子。我攥紧口袋,口里念念有词道:“哈哈!进得去,就别想出来!”
没多时,王庄和于庄的其他小孩子也都出来抢我生意。我们竞争激烈,僧多粥少,二三十分钟,我们这些小朋友就把整个树林子给找了个遍。姐姐看情形,然后说:“我们先回家吧,等一会儿9点多再来,那时候又有一茬蝉虫爬出来,要到树上蜕皮。那时人又少,我们再可劲得捉。”我点头,表示同意。
好不容易挨到九点多,我和姐姐都有点困了,但一想到那香喷喷的油炸知了。我们就困意全无。我和姐姐全副武装,我拿着细竹竿棍、妈妈缝制的小口袋,穿着长衣长裤,黑布鞋。姐姐拿着手电筒,穿着长衣长裤,蓝布鞋,布鞋的上面还绣着一朵花。之所以,我和姐姐要穿着长衣长裤、布鞋,那是因为在我们那,夏天的晚上,蚊子很多。那蚊子全身花纹,别看个头不大,咬起人来可疼了。我和姐姐可不想被他们吃。另外,我穿长衣长裤,脚蹬布鞋,还有另一个用处。那就是防止攀爬树木时,粗糙的树皮蹭伤我。
一切准备就绪,我和姐姐麻溜地跑出家门,来到大树林子里。我们看到林子里,只有星星点点的三四个手电筒的光束,知道人不多了。姐姐立马打开手里的手电筒,加入这个行列中。开关一推,立时,一束美丽的光束如瀑布般从手电筒里倾泻出来,越来越大,直插夜空。仿佛它要和最亮的那颗星星较量一番,看谁更亮,更持久。光束被投射到哪里,那里就充满光明,充满希望。它被我姐姐的手主宰着,但仍不失调皮。它一会儿,吻吻这棵白杨树,一会儿,又亲亲那棵洋槐树,乐此不疲。我在它的照耀下,一会儿捉到一个蝉虫,一会儿,又捉到一个蝉虫。我和姐姐兴奋极了。
不知何时,那光束变成了一个圆点,疲倦地挂到一棵白杨树高高的树杈上。原来,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天使—知了。我之所以称之为知了,而不叫它蝉虫。那是因为,它已羽化为蝉。哝!你看!他的蝉衣还挂在它旁边的树叶上,上面还有透明的液体在手电筒的照耀下闪烁。知了浑身湿漉漉的,一身雪白,通体晶莹剔透,活像一个刚刚出浴的美人,含苞待放,等着人来采。它又长出了两个美丽的带着格子的双翼,每个翼的梢部都有一个水泡,说明它刚刚经过一场生死考验才羽化为知了,看着它那粉嫩的肌肤,修长美丽的细腿,长长的睫毛,大而美丽的眼睛。我竟然一时傻了,被它的美所折服,那一刻,我的贪婪的食欲已不复存在。
姐姐说:“我扶着你爬树,你拿竹竿棍敲打那个树枝,把知了给晃下来。”我被姐姐的话惊醒,回到那个调皮、贪婪的我,我把盛蝉虫的口袋,递给姐姐,自己准备爬树。姐姐拿手电筒给我照着。不一会儿,我呈青蛙状,我双手抱住树干,与此同时,两条腿夹着树干。然后,双脚靠着树干,对着树干用力蹬。同时,双手轮流交换着边抱住树干,边往上攀爬。我像个猴子一样,不一会儿功夫,我就爬到了树半腰,约莫我拿着竹竿棍能够到那个树枝。我叫姐姐把竹竿棍递给我。我左手搂着树干,右手拿着竹竿棍,抬头去寻找目标。找到了。我右手的竹竿棍猛击那个树枝,树枝颤了颤,上面的知了没能够掉下来。我深吸一口气,蓄积着力量,准备下次更加猛烈的攻击。终于,我再一次举着那个竹竿棍猛烈地敲打先前那个树枝,知了终于抵抗不了巨大的晃动,而从树枝上跌落下来。
姐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把手里的手电筒照向地面,不管还在树上的我。还好,很快就找到了知了。然后,姐姐照着我,我渐渐地从树上往下退,直到到达地面。那一晚,我们捉了一百多个蝉虫,连口袋都装不下了。
第二天,我,姐姐还有三岁的妹妹,把绝大部分已蜕皮,羽化成知了的蝉虫,先拣出来,再把那剩下的十几个未蜕皮的蝉虫,给人工剥了皮,露出鲜红的肉。这些蝉虫,有的头被揪掉了,有的只剩下胸脯肉,有的没有了腿。起先,我和姐姐感到我们好残忍,但一想到,他们即将变为口中的美食,也就不以为然。妈妈把蜕皮的知了和剥了皮的蝉虫放在一起,清洗干净,然后,再放到一个碗里。撒上盐。腌制起来。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妈妈把炒菜的锅烧热,倒上一大勺油,稍会儿,把腌制好的蝉虫放进油锅里,小火炒。大概抄个5分钟左右,撒上盐,胡椒粉,少许姜。等到蝉虫被炒到颜色泛黄为止。起锅。那香味隔着一里地都能闻到,别提有多好吃了。那个年代,那个季节是我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