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里昂带着图里费来到萨洛奇家族所在的圣利马城外,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庄,在这个小村庄里,有一个小教堂,周末总会有大群的村民从周围赶过来做礼拜。
偌大的礼堂里冷冷清清的,只有神父一个人跪在巨大的圣像前做着祈祷,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里昂带着图里费一起,他皱起了眉头,
“里昂,为什么我亲爱的小图里费也会在这里呢?”
虽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低下身子,在图里费额头上虚划了一个十字,然后亲切的亲吻了他的额头。
里昂看着神父,表情很严肃,
“卡利斯,是时候了。”
神父直起身子,吃惊的看着里昂,眼里满是疑问,但是里昂坚定眼神告诉了他答案,
“好吧,里昂,我也不过是个看门的而已,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就带着图里费跟我来吧。”
他摸了摸图里费的头,眼神里带着很多的希翼,
“我相信图里费会是个很不错的族长的,是吧,漂亮的小图里费。”
图里费撇了撇嘴,伸手拨开了卡利斯放在他头上的手,
“不是漂亮,是英武,还有请叫我族长大人。”
卡利斯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吧,我英武的小族长大人。”
说完就向着那巨大的圣像后面走去。
圣像后面是一段阶梯,直通向地下,上面很干净,看来是时常有人来打扫,图里费跟着里昂一直走了很久才来到地下的一个密室之中,密室并不大,中间有一团火红的池水,冒着浓郁但并不刺眼的金光,卡利斯就站在水池旁边,
“所有的东西一直都准备着,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里昂点了点头,示意图里费脱下衣服,只穿着那件皮甲和重剑走进了池水。
图里费觉得池水里面暖暖的,很舒服,这种感觉让他昏昏欲睡,他把头埋进了水里,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可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睡意却变得更加浓郁了。
他有些迷惑的看向了里昂,却发现里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池水边,而卡利斯正在向自己走过来,他拿着一把尖刀,
“图里费,不要怕。”
图里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卡利斯,他奋力的挣扎起来,可是那昏昏欲睡的感觉让他提不起半点力气来。
卡利斯手中尖刀慢慢的刺进了图里费的心脏,虚弱的感觉越来越浓,图里费有些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这好像是一个梦,一个非常遥远的梦,图里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没有任何重量一个样,轻轻的飘在空中,而他脚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战场,战马的轰鸣声,巨兽的怒吼声,直冲云霄,像是要把天都震出一个窟窿一样,无数的精灵、矮人、兽人和人类厮杀成一团,大地被鲜血铺满。
在那个战场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里昂,准确的说是年轻时的里昂,他像个战神一样,穿着他给自己的那件皮甲,如铁的肌肉像是要把它撑爆一样,手里巨大的重剑,像死神的镰刀一样不断的收割着生命,但他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就像一面盾牌,牢牢的保护着背后一个面色冰冷的男人。
从始至终,这个男人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是不断扔出手里的标枪,那把标枪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射中敌人,而在下一刻又变回闪电,迅速的回到那个男人的手里,他和里昂像一台运转精密而且高效的绞肉机,把周边的敌人一个个的消灭掉。
图里费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父亲,战场中如血的杀气像是无孔不入的水银一样,慢慢的侵蚀着他的意识,他的眼睛变得血红,连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狰狞的模样,他龇着牙,从嗓子里发出阵阵的低吼声,像一只正要出击的野兽。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放声怒吼,拼命的挣扎着想要冲向那个战场,但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疼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呼呼呼……”
他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浑身像经历过一场大战一样虚脱,就在他庆幸自己没有陷入那无尽的杀戮之中时,四周的景物突然间变了,像是看歌剧的时候,背景道具突然被撤走,又被布置上新的背景道具一样,而这个过程却被无限的加速,快到让人感觉不到丝毫链接的缝隙。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山洞十分的宽大,像是把整座山的山腹都掏空了一样,那高高的穹顶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在仰望天空的感觉。
山洞中间长着一颗巨大的树木,茂密的枝叶和粗大的根系把整个山洞都覆盖了起来,而在那个巨树的脚下,里昂和那个面目冰冷,不发一声的男人并列站着。
在他们对面却站着四个异族,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身宽也接近两米的矮人族,一个举止优雅,穿着华丽的精灵,一个火红头发,打扮妖艳的女人,还有一个一头绿发,有些猥琐的男人。
他们似乎实在进行着谈判,里昂像一个胜利者一样俯视身前的四个异族,傲慢的说,
“你们可以提出你们的条件,但我不保证我会答应。”
那个红发女人向前走了一步,满脸的悲壮,
“我们可以同意你们这些外来者以图利斯圣山为界,占据大陆的西方,但是作为代价,你和他都不可以再踏足圣山一步。”
她指着里昂身边的那个男人,
“惩罚者德里克一族,必须每一代都派出一个直系血脉,作为人质,留在图利斯圣山中,侍奉世界树。”
里昂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笑意,像是在嘲讽对面的不自量力一样,没有说一句话,这让那个女人有些愤怒,
“里昂,你要清楚,你们并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我们允许你们这些外来者进入,已经是最大的底线了,不要在挑战我们的耐心,否则就算世界毁灭,我们也会奋战到底。”
里昂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那个女人,仿佛要把她的胆怯都看透一样,就在红发女人快要受不了里昂的眼神的时候,里昂身边的那个男人却突然开口,
“同意。”
里昂有些疑惑的看着身边那个面色冰冷的男人,
“奇科斯?”
“这是神的旨意。”
里昂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甘的看着那个红发女人,他伸出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似乎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过了好大一会才咬着牙说,
“火龙菲利克斯,你听到了,结下誓约吧,以创世神的名义。”
里昂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
而那个红发女人似乎对于如此轻易便达成了协议而感到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走上前,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以世界树的名义。”
一道淡淡的白光在两人之间升起,仿佛是见证这誓约的形成,在最后两人击掌的一霎那,化作点点荧光飘落在了两人击掌的手上。
图里费近在咫尺的看着两个人完成了誓约,却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在场没有一个人发觉他的存在,心里还在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一阵时空的扭曲感在身边出现,他四周的画面再次变了。
这是圣利马城,萨洛奇家族城堡内巨大的议事大厅里,这里只站着四个人,里昂和奇科斯,还有两个老头,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正是图里费的爷爷,另外一个则和奇科斯很像,冷冷的脸,不过却已经是满脸的皱纹了,这冷脸老头说,
“神给了我启示,他需要我们决裂,他需要分化原住民的视线,以我们的内斗为代价。”
“可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家族,如果分裂的话,原住民会不会……”
图里费的爷爷对这个提议并不十分的认同,但那个冷脸老头却又十分严肃的说,
“这是神的旨意。”
图里费的爷爷有些无奈,他摩挲着自己下巴上已经发白的胡茬,眯着眼睛,
“那我们的计划?”
“必须转到地下进行,萨尔玛已经在我们德里克家族的范德堡了,就她吧。”
“那你们……”
冷脸老头皱了皱眉,似乎也是在思考着什么,他身后的奇科斯上前了一步,那******冰窖一样的脸似乎因为激动,而微微的有些泛红,
“我会娶她。”
图里费的爷爷想了想,放下了摩挲着胡茬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满意,
“好吧,那就这么定吧。”
就在图里费的爷爷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世界仿佛突然一下变得漆黑。
心口的剧痛毫无征兆的再次传来,像是一把利刃扎在了心脏上,图里费痛苦的捂着心口,但这一次,那剧痛像是滴在了宣纸上的墨汁,慢慢的晕开来。
剧痛慢慢的从心口蔓延到了整个躯干,他感觉自己的内脏像面团一样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来揉去,这种剧痛沿着整条脊椎,就像是无数道电流穿过一样,不停的击打在自己的后脑上,在脑海中发出嗡嗡的巨响,他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吼叫着。
渐渐的剧痛蔓延到了两条腿,剧烈的疼痛让他感觉身体一点点的发软,整个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除了疼痛再也没有别的感受,整个盆骨连着腿骨像是在被一点点的碾碎。
肌肉已经失去了控制,不停的发着抖,就连双腿间,也因为肌肉的收缩,一阵阵的尿意直冲到大脑,这种屈辱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他死命的忍着,直到全身的骨骼像是都被彻底碾碎了一样,剧烈的疼痛让他觉得全身都麻木了起来。
终于疼痛在大脑中彻底爆发开来,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甚至连那种疼痛到麻木的感觉都消失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但在这种极度的空白中,却有一丝丝快意不断的涌了出来,他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渐渐舒展开来,变得有些畸形,似乎是渴望这种疼痛的到来,这丝丝的快意让他放松了警惕,他的意识慢慢的变得模糊,极度的困意袭了上来。
“图里费,忍住,不要睡,这是疼痛达到了极限的状况,如果你睡过去,你就会被活活疼死,再也醒不过来了。”
里昂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但那丝丝的快意让图里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接收里昂传达的信息,它像是低声的呢喃,又像是一首摇篮曲,在图里费脑海中清晰的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放弃吧,不要再忍受了,睡吧,睡着了,就没有痛苦,睡着了,就会得到解脱。”
这种充满诱惑的呢喃终于突破了图里费最后一丝的心防,他的瞳孔渐渐的扩大着,在他的眼中,他的一生像电影一样播放着,从他出生哇哇落地开始,到父亲脱下了自己的皮甲套在他身上,然后又为那把重剑制作了一个剑套,也挎在了他身上,再到自己每天挥舞着那把重剑,汗如雨下,最后,他看到了自己进入了那个火红的闪着金光的池子,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昏倒在池边,而卡利斯手里正拿着一把利刃向着自己走来。
他心里万分的着急,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他害怕自己一旦死去,里昂就再没有生的希望了,
“不!不!我不能死!”
强大的求生欲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那丝丝的快意像潮水一样退了回去,而那恐怖的剧痛又排山倒海一样涌了回来,
“啊!该死的!该死的!”
他拼命的用拳头击打自己的头,想要将这种剧痛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而这击打似乎真的起到了一些作用,本来已经疼痛的麻木的脑门似乎慢慢的感受到了拳头击打在上面的触感,虽然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衣,这触感感觉那么的不真实,但毕竟他有了感觉,这给了他一线希望,这是那汹涌的剧痛在渐渐退却标志。
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剧痛又重新收缩到了心口,慢慢的消失了,而图里费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脑门上被自己捶打的另外一种剧痛,像是一头撞在了城墙上,但这种疼比起刚才的疼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呼……”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险啊!”
这是里昂的声音。
因为疼痛而麻木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刚刚从死神的刀下逃回来的图里费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似乎就连握拳的力量也不同了,而他心中还感觉到有两样东西隐隐的和自己联系着,那是他的皮甲和重剑。
“图里费,图里费!醒醒,醒醒。”
又是里昂的声音,图里费睁开了眼睛,看到里昂那张满是胡茬,但充满关切的脸,心中像是吃下了一个秤砣一样,一下踏实了下来,他迷茫的向四周望了望,依然是教堂下面的那个小密室,
“老爸,我还在做梦么?梦里面好痛啊,还有好多奇怪的事情。”
图里费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极力的辨识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这迷茫的模样让里昂有些想笑,但是他此刻心中充满了自豪。
血脉的开启程度是完美的,就连里昂自己也不能比拟,当初那种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思考,要不是最后图里费的爷爷果断的切入到了幻境之中,为他分担了大部分的痛苦,可能他的血脉就无法开启了,
“儿子,好样的。”
“哈哈,里昂,我记得你当时开启血脉的时候,可是把自己的鼻梁骨都砸进了脸里,太精彩了,这小子可比你聪明,他会砸脑门,哈哈……”
卡利斯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这声音刺激到了图里费,已经虚脱的身体突然迸现出了力量,像一只矫健的猎豹一样,从里昂的怀里跳了起来,而那把重剑像是听从了他的召唤,瞬间飞到了他的手里。
他血红着双眼,对着卡利斯就劈出了一剑,就是他每天都要劈出五千次的一剑,这一剑已经融入到了他的骨髓之中,再也没有任何的破绽。
这一剑让他自己也大吃了一惊,那重剑在他手里就像没有了重量一样,圆润自如的一剑让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卡利斯被劈成两半的场景,这让图里费的胃里又不禁一阵阵的翻涌,真正的死亡,他还没有接触过。
那把重剑确实击中了卡里斯,就像图里费预判的一样,从卡里斯的身体里一划而过,但预想当中,血液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重剑像是划过了空气一样,只在卡利斯身上泛起一到涟漪,而卡利斯仍然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这一剑,不错哦,很有我当年的感觉,哈哈。”
里昂也在一旁满意的看着图里费劈出的这一剑,像是根本不担心卡利斯,
“先祖大人,我可是觉得你在这个年龄的时候,不一定能劈出这么圆润自如的一剑的。”
“哈哈哈,说的不错,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说完,卡利斯就像一道幻影一样,缓缓的消失在这个地下密室之中,只剩下图里费惊奇的盯着卡利斯消失的地方,
“老爸,他要杀我们啊!”
“哈哈,他可是我们萨洛奇一族的先祖,是不可能会对我们出手的,再说,他都死了上千年了,也杀不了我们啊。”
“但我明明看见他用刀刺进了我的心脏!”
图里费大声的怒吼着,突然又像是受了惊一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可是那里就连在外面的皮甲都没有一丝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好了,不要再纠结这些了,我们该走了。”
里昂留恋的看了一眼这个密室,拉着图里费走上了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