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贝村的升级改造完成之后,那一栋栋商业高楼耸天而立,直插云霄,阳光照耀的日子,会遮阴好大一片背影。这背影时常会遮阴相距不远赵有福们居住的工程队生活小区。
快三十年了,工程队的生活小区建成快三十年了。三十年,要是一棵树,在这雨水和阳光充足的地方,一定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要是一棵榕树,又给予它生长空间,三十年它会长成一片森林。要是一个人,三十而立,正值壮年,一定富有活力和创造力。工程队生活小区的楼房不是树,也不是人,没有生命力,不能长高长壮长实,倒象一棵垂暮病树,一天天显得衰败破落起来。
工程队生活小区确实有病,而且有人觉得病得不轻。当初建生活小区住居房的时候,没想到城市会发展得这么快。那时条件有限,没深挖地基,更没有打地下桩,只是挖到相应的硬土层,打个垫层就装梁装柱。那时条件有限,采用了筐架结构,而且是架砖时留下柱位再浇注混凝土,砌墙的砂浆中水泥也用得少,柱、梁钢筋也放得少,就意思上通得过就行。
后来城市发展了,修立交桥,加宽道路,修地铁,都从附近经过,至于有没有影响,没有人敢肯定,也没有人敢否定,反正小区外的地面开过裂。时间住久了,天天干工程的工程队工人就是内行,要改个门窗,要加装个防盗窗,自己就能干。工程队领导看见这样不行,还开过禁止的会。为了让生活小区楼房更坚强些,有一年,工程队还特地动用自己的力量对楼顶和外墙加抹过一次砂浆。至于房内,愿加固的就加固,不愿加固的也不能从事破坏行为。唇亡齿寒,相依为命。工程队会定期组织人员入户检查墙面保护情况。这也许是这个城市里独特的监查队。
生活小区以前建造的时候就没有设备幼儿园。工程兵转业的工程队工人老了,退休了,他们的子女正在成长,年龄大的已结婚生子女了,孩子们要上学,学前教育的幼儿园?去外面的幼儿园较远又太贵,怎么办?自筹幼儿园?还好,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是工程队工人正生龙活虎的年代,没有一两顿吃喝不要紧,不能没有体育运动,不能没有体育场。就在后期建住居楼的时候,楼房间的亲密度增加了,硬是从生活小区有限的地域里挤出了两个多篮球场地面。后来规划成了两个正规篮球场,其余地面逐年增加了些体育设施器材。现在工程队老工人不打篮球了,孩子们可去学校打,把体育场改成幼儿园吧?有人这样提议。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少数还得服从多数,体育场被改成了幼儿园。
生活小区没有地下室,也没有室外停车场。有老工人买车了,有老工人孩子买车了,车该往哪里放?占据了人行过道,把人行过道挤成窄道,还是放不了,有人干脆就开进楼房外的绿化道上。一天天过去了,绿草死了,绿树刮破皮也死了。没车的开始骂娘:‘‘娘的,买个车就了不起啊,乱停乱放的,损害公共利益。’’
曾经的和谐小区,还为此发生过多次吵闹。有车的人丢下一句:‘‘有本事你也去买一辆啊!’’然后气呼呼走了。第二天却发现轮胎没气了。次数多了,只好先下班挤位,或者停到附近停车场,去来很不方便。
生活小区有人在外买房了,搬走了,生活小区的房不能空着,也就租出去,外来的务工人员住进来了,曾经熟悉的面孔变得陌生了。原来人员单一的生活小区住进了各色的人,开店的,打扫卫生的,卖猪肉的,擦皮鞋的,搞推销的,各色的人,各色的味,生活小区象变异了的城中村。
看着生活小区之外的城中村被改造得异常美观,生活小区的老工人们也想获得改造。可自己不同于别人啊:城中村居住人口虽然众多,但绝大部分是外来人口,真正拥有产权的人少;城中村占据面积大,改造升级利润空间大;最关键是城中村老居户有钱,有股份制公司的资产,能筹到改造的绝大部分钱。自己占什么?
这些年,工程队建筑公司完全不存在了,谋不到工程,老工人又退休。据说公司里的年轻领导把公司取得的资质招牌卖给了外面,除几个年龄稍小,身体还壮的老工人在给外公司撑招牌外,已没有人关注公司前景了。因为好多退休老工人的补偿被公司一次买断,现在已不算公司的人了。
有人也通过关系联系房地产开发公司来生活小区里作研判,有人还在生活小区里转一圈,问一番,有人到了大门口望望就走了。一次次来人,一次次没有下文。
在生活小区里,能吸引开发商目光的就是生活小区建成之初为了解决家属就业问题,修了个制衣厂和电子厂,但那面积都不大。而且两个厂都是后来为还贷款租出去的,现在还没到租期。
一次次吸引不来开发商,一次次又为商讨办法开会,有人烦了,有人不愿来了。也有人吼出:‘‘我们把材料也上交了,我们这里是危房,我们要把责任甩给他们,他们用前程赌明天,我们用生命赌明天,看谁耗得起,看谁付出的代价大!’’
后来,据说有人受理了这件事,提出上面拨一些,自己筹一些,开发商投一些。现在,生活小区里的好多人都麻木这件事了,松松散散的。赵有福却自觉自愿当起了多事者,与居户谈,与开发商谈,讲容积率,讲绿化率,忙得他要向儿女们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