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选择路口
欢乐中的日子照样过得很快，黄巧胜一家人到来后没几天便是热闹的新年。赵有福们的工程队也在新年时放了半个多月的假，这也是全年最长的集体假期了。通知是过了十五就要上班，其实南方人有讲究，图吉利，入乡随俗的转业工程兵早就适应和遵照了，往年都是过了十五到正月十八才正式开工上班。八八八即发发发，这市场经济时代谁不想发？
工程队里那些住单身宿舍房老婆孩子在老家的工友们或是在放假前就回去团圆了，再回深圳也是正式上班以后。这前后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个月的假期，一年也就这时才能与亲人们共享天伦之乐了。也有那带着老婆孩子来深圳团年的。深圳这地方春节的时候没有北方老家冷，雨水也少，除了团年的热闹，休息游玩的景致也不错。
那些住在赵有福让出那间房子里的工友们见他们家回来了人，便问需不需要把房子退给他们。他们说没有必要，亲人只是住一段时间就走。其实在黄巧胜一家四人没到来之前，赵有福和黄巧灵就添置了一些床铺和设备，对房间里原来的布局有所调整。现在一大家九口人住在一起，又是小孩就占多半，虽然不是很宽松，但也不是很挤，却比原来热闹多了。以他们的话说要是到下—楼住人，总有些不方便。其实他们这是还在为公司和工友分担困难。
黄巧胜归来的这个春节的天气有如他心情一样舒朗，虽然早晚还有些清凉，但自打天一亮就渐渐有暖暖的太阳照耀着大地，而且是一复一日。紫红的勒杜鹃花毫不保留地开放在路边的花丛上，那挂花得早的木棉树光秃着枝杆，肥大火红的木棉花却占据着枝头，深红色的花瓣如同涂抹厚重嘴唇的摩登女郎，热情而浓郁。
这注定是一个早春的年景。
最初见面是道不完的家常，讲不完的故事，有的是书信上提到过的，有的是书信以外更详细的。最初见面还有些客气，但毕竟是一家人，血脉相连，心灵相通，很快就熟悉和平常了，心中却珍惜着这难得的亲切和亲热。大人们有自己的家常要聊，五个孩子在一起也很热闹，童言童语大人们虽不尽能懂，孩子们言传意会却玩得很欢，偶尔的玩逗也惹人喜爱。常待在家里说话太多也会觉得闷，外出散步闲逛那也是常事。在外面走走，既锻炼了身体，又呼吸了新鲜空气，还能看见一些与记忆中不样的变化，既是对新鲜的陌生，也是对新鲜的开始熟悉。
黄巧胜才离开几年，回来后就一个劲夸奖这里的变化太大了，他得多走走，多看看，听听亲人们讲解变化的历程。这一路走走看看，也把他看得心事重重。他不能想象他要是当初留下来会有什么变化。但曾经远在万里之外异国的城市里对亲人的思念此时让他有些疲惫，尤如正要瞌睡的婴儿又躺进摇篮里，他真想留在这里，把妻子米兰奇和两个孩子都留在这里，他压心底相信这里才是他的家。可是深深地一想，他又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因为在那次文志为他举行的接风宴上，当文志邀请他们回来发展时，米兰奇随后就婉言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是问题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考虑过。黄巧胜想米兰奇一定舍不得离开自己的父母和那个自己钟爱的中餐馆，黄巧胜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思虑的天平在向自己念家的方向偏移。
黄巧胜也想起文志哥是豪爽之人，这些年不但帮了自己，帮了自己的家人，还许诺要是自己回来发展，一定会获得他的大力帮助，还说会以此弥补以前没带好他的亏欠，真是太过自谦了。听着这里的发展故事，看着这里的发展现状，黄巧胜想以他餐馆的发展状况和这里作比较，那又是远远不如这里。可是不能为了发展，为了钱，把家庭和亲人都丢开吧，他不会那么做。可是又太眷恋这里的家，舍不得离开妈，舍不得离开妹妹们，谁又会为他解开这个矛盾的心结？
也就在黄巧胜思想纠结之前，同样有个人思想也纠结过，不过这时他已经明朗和坚定起来，那就是还坚持走老路，这个人便是赵有福。深圳的建筑行业经历了从最初的大规模建设春天到后来压缩基建规模，调整投资结构，保证重点建设的冬天，总是如季节变化一样起起伏伏。可是随着经济的日益发展，有钱人越来越多，住房需求旺盛起来，建筑业的春天又到来了。无论是春天还是冬天，赵有福所在的公司总还有活干，虽富不了，却也不太穷，如同当兵那会一样，穷富都一个样，天天有活干，工资却不见涨。当春天又一次来临的时候，有人划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当然不是在公司内，在一些人看来公司的体制已束缚了发展的手脚，得走出公司之外。这时公司也鼓励职工出去淘金，但得给公司缴纳保留职位的费用，也就是停薪留职费。其实公司这样做既是减轻自己的发展压力，也想把外面的经验套回来，甚至还想外出的职工在外捞到活还可联系给公司分一杯羹。
因为赵有福与文志的关系，文贝村自设的建筑队的负责人曾邀请过赵有福加入，但赵有福很快就回绝了，他是想着要给文志撑脸，因为当初文志劝说过他没答应，现在又答应了太让文志没面子。现在是公司里允许跳槽出去闯荡，这时赵有福本可答应了，因为时过境迁局势发生了变化，文志也还提醒过他要是在公司发展不好也可另谋出路了，按理他是最有条件的了。赵有福也不是没有这样冲动的想法，可是一番矛盾对比的思想之后，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外面收益高压力也大，谁也保不准春天会长期阳光普照下去，万一到了冬天又怎样回去？他更大的考虑是自己的家庭，自己是家庭的主心骨，千万不能因为自己事业发展不顺而影响家庭的正常秩序。虽然公司收益不高，但黄巧灵又从文志那里谋得了一块菜地，生活开销总不成问题，最关键是公司有序的生活，让他有时间可以对日渐长大的孩子进行学习辅导。
这天他们一家人来到荔枝公园游玩，黄巧灵、米兰奇、邓秀莲带着五个孩子游玩得正尽兴，黄巧胜却独自站在一边望着湖水发呆。赵有福走上前去问道：‘‘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其实赵有福比黄巧胜还长，只是因为黄巧灵的关系，还得叫他一声哥。黄巧胜抬头一看是赵有福，先摇了摇头，然后才点了点头。兄弟二人于是走向一个僻静石凳处攀谈起来。黄巧胜这才说出自己的困惑所在。
听完后，赵有福沉思一会儿说：‘‘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但不能给你什么建议，主意还是你自己定，回来发展我们非常欢迎，大家都在这边也少些牵挂，至于住房，我们可以把让出去的房收回来。但这事你得同嫂嫂商量好，也得跟你的岳父母商量好，最好是不要急于求成。’’
赵有福然后又说出了自己近来的内心斗争，以及这一路下来的许多事情。
黄巧胜听完后点了点头说：‘‘你今天算是解了我的心结，对，我是不能急于求成，毕竟米兰奇现在还不想。’’
黄巧胜这一回来见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安排，那就是带领家人回老家祭拜了祖坟，走访了亲戚。又上路走向远方的时侯，心中还是恋恋不舍，但没有人流泪，因为临行前，信奉的南方人说正月送亲人不能流泪，但邓秀莲在他们渐渐远去模糊身影后还是泣不成声。心中在期盼儿孙们下一个归期。
黄巧胜走了，回向他那个远在异国的家，也留下了一个问题让妹妹和妹夫来解决，那就是他从巴黎华商协会了解到，他父亲曾经要寻找的台湾亲人好象通过香港投资在深圳开办工厂，但却没有具体详情。无论是否有这么一回事，黄巧胜都想去努力寻找，以完成父亲曾经未了的心愿。可回来的时候许多厂都放了假，打听也无从说起，只好把任务留给这边的人，自己回去也要寻求详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