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已经算是第二次了。
他很想告诉奈落,之前在机场的时候……可一想到这里,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陪在她身边的男人身影,他看起来那么优秀。。。
秦深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沈奈落的世界里,早已经没有你,那个能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也永远不可能再是你!
也许是沈奈落的语气过于淡漠,也许是秦深然的心绪过于晦暗,也许只是天上的一片白云恰好遮住太阳,这一刻,窗外的光线才会突然有些暗淡,于是原本明亮的办公室内,也不再那么明亮。
“奈落,我……”
“请称呼我沈主编。”她目光清冷地打断他,语气微讽,“我们并不熟,秦先生。”
秦先生?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然而此情此景,难度系数未免太高。“好的,沈……主编。”
犹豫了一下,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的一些个人资料和书面证明。”
低头翻包的动作是在掩饰自己的神色,拿东西的过程刻意拖延了2.5秒,是为了压下内心的情绪——他做不到像她那样冷漠,那样无动于衷,但至少也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事人。
他将文件夹递过去的时候,脸上撑着笑,是那种淡淡的微笑。
微笑向来是一个微妙的表情,有时候它代表最单纯的喜悦,有时候它只是面部肌肉与神经的简单运作,只为了寒暄,有时候它又可以像谎言一样精巧,藏住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情绪,以及渴望。
而有时候,一个人的微笑,也可以是吹进另一个人眼里的那粒引起不快的沙子。
沈奈落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快,沉着脸接过文件夹,慢慢翻阅起来。
“秦先生的履历相当漂亮。”几分钟后,她随手将秦深然的面试资料搁在桌上,面无表情地说,“不过做为本次面试的负责人,我还有几个问题,希望秦先生能够尽可能如实详尽地回答。”
“好,请问。”他不自觉地正襟危坐,竖起耳朵,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秦先生出国的具体时间?”她直截了当地问。
“应该是..,.2009年5月24日。”他回忆了一下后,说道。
“去了哪里?”
“瑞典。”
“去干什么?”
“这...这个好像与面试没有关系?”他没有直接回答。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认为有关系。”
说实话,他已经后悔来《Un》杂志面试了。
沉默了五秒后,他才不清不楚地说,“我母亲...当时在瑞典工作,我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去找她。”
听到他提及“母亲”两个字时,沈奈落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异色,语气也透起寒意:“之后在哪里读的大学,什么时候?”
“这些在资料中都有。”
“我想当面确认一遍。”
“好吧,”他认怂,老老实实地回答,“同年九月,英国卡迪夫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稍等,”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搜了一下关键词,“环境不错,历史悠久,还是全球十大新闻学府之一。”她一边看着屏幕上的图文介绍,一边冷言冷语地嘲讽,“的确值得让人流连忘返,不惜抛下国内的一切。”
并不是这样的,可解释又谈何容易……
这个世界上,但凡能解释的,都是因为没有什么需要掩饰,他有必须掩饰的东西,所以就算会被一直误解下去,也在所不惜。
见他一副不吭声的装死模样,沈奈落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语带嘲讽地说:“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如果说不狡辩也算是优点的话。”
秦深然暗自苦笑,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小心地扯开话题。“沈主编还有要问的吗?”
“当然。”
她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面试资料,“要是我没看错的话,秦先生似乎一毕业就被《泰晤士报》正式聘用了?”
“算是吧。”
“很好,”她眸光一闪,不紧不慢地说道,“据我所知,泰晤士报作为英国第一主流报纸,在用人方面向来苛刻,恕我直言,他们凭什么会聘用一个刚毕业、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新人?”
她的问题很有道理,因为有道理,所以更显得有问题。
像《泰晤士报》、《每日电讯》等几份主流大报,在英国新闻人心目中的位置,就相对于CCTV在国内媒体人心目中的地位一样,可以想象其职位竞争的激烈程度,即便是一些资深记者都不一定能被录取,何况是一个刚毕业的菜鸟,更何况是在出了名“保守”和“排外”的英国新闻界。
作为一个中国留学生,他必须要比其他人优秀很多很多,才有可能……而沈奈落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家伙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远没有那么优秀。
“我个人十分好奇,秦先生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让泰报如此青睐,破格录用?”
这当然会牵扯到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们不如长话短说吧。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秦深然很怕回想起那段经历,好在时间总能让任何过往都变得麻木——如果还没有麻木,只是因为时间还不够而已。
秦深然调整了一下坐姿,平静地说道:“我会被聘用,是因为大三那年实习过一份工作。”
“哦?是什么实习工作能带来这样的好处?”
“战地实习记者。”
“你说什么?”沈奈落惊愕,搭在桌沿上的左手腕猛地一颤,同时脸色铁青地瞪着他,几乎一字一顿:“战地实习记者?”
秦深然默默点点头。
“你是疯了,还是根本就不要命了?”
“当时没想太多……”
那时临近毕业,他还差一点点学分……好吧,是差很多学分。
可能是因为语言方面的拖累,再加上经常请假去办一些私事,导致他挂了不少科目,而卡迪夫大学对留学生又有一个非常坑爹的规定,就是学分不够、毕不了业的话,来年重修不能再选之前的专业。
起初,他有想过请自己的一位黑客朋友直接黑进学校的学分系统,最终却没这么做,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一毕业就会回来,总觉得自己如果这样不光彩的毕业,以后更没脸去见奈落。
然后就赶上英国新闻界联合组织的那次史无前例的大胆计划,而为了鼓励学生参加,各校奖励的学分多得诱人,多到不但能让他顺利毕业,甚至还能再奢侈地挂上一两科。
“所以你就去了叙利亚?”家教好到一向被外人比作大家闺秀典范的沈奈落,突然很想骂人,不,是咬人。
就是眼前这个人,为什么总能让她恨得牙痒痒。
这个混蛋,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秦深然有些愕然,迎着对方清丽灼灼的眸子,好奇地问:“奈……沈主编怎么会知道我去的叙利亚?”
她当然不知,更知道那场由英国新闻界发起的代号“勇者”的新闻志愿行动,因为短短几个月就在叙利亚战乱中死伤了不少新闻自愿者而被强行终止,草草收场。而那些一开始支持这次行动计划的各大媒体也都纷纷调转枪头,痛批不已,甚至用上了“草菅人命”、“扼杀新闻界未来”的字眼……她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一直对欧洲那边的新闻界比较关注,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白痴居然会掺和进去。
见奈落冷着脸,秦深然不敢自讨没趣,自顾自地继续讲述道:“后来我才知道,我所在团队的带队老师竟是泰晤士报的副主编。可能是因为在叙利亚发生的一些事吧,所以一毕业,我就收到了他发给我的工作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