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训夫。
直看的西门感叹不已,谁能想的到,传闻中的沈天仙竟还有这一面。
本来么,就算训夫,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多嘴,可这次的事毕竟是他家小祖宗引起的,他怎么好意思好装聋作哑,不得不硬着头皮,半开玩笑地缓和气氛道:“我说二位,你们这样变相地撒狗粮,真的好吗?”他指了指自己和肩侧的木林,“可曾考虑过我等单身狗的心情?”
无辜躺枪的木林难得不再是他招牌式的木然表情,而是冲西门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似乎也同意西门这番话,微微点点头,这位不爱说话的仁兄,居然以一种恍然大悟地表情说出一句让西门都不得不冲他竖起大拇指的话:“哦,原来这就叫打情骂俏啊。”
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就是了吧。
夜已深,两排路灯直直伸向远方深处,名贵的轿跑呼啸而过,撕开的空气中响彻引擎的轰鸣声。
车内一阵安静,隐约只能听见几人的呼吸声,以及引擎似有若无的低鸣,车身的隔音效果好得出奇。
秦深然略显尴尬地咳了一声,想来奈落只会比他更尴尬吧,一想到这,他不禁回头瞪了后头两人一眼,装模作样地骂道:“瞎说什么。”
西门嘿嘿一笑,贱兮兮地拍拍木林的肩膀,“对啊,瞎说什么大实话。”
但不管怎么说,被他们这一打岔,之前那种训人般的紧张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
时间这东西无形无质,只是人的一种概念,所以每当你回头观望时,虽会惊叹于“怎么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却难以具体回味出这“多年”里的漫长感。
它就像一条奔腾的河流冲下瀑布,我们站在瀑布口,身后的时光不停坠入、消失于地平线之下——我们知道它存在过,可回头却看不到它存在过的那段尾迹,唯一只能看到的是身前那无休无止向我们冲来的上游——我们所谓的漫漫时光,仅仅指的是即将到来的,以及还遥不可及的将来。
这天,秦深然被范大姐抓了壮丁,陪同去采访一位A市金融圈的新贵人物。
“什么?你们老板正在接待一位贵客,采访需要延后?”
范大姐皱起眉,“需要多久?”
“这我可不知道,等着吧。”花枝招展的女助理神情傲慢,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后,匆匆离去,既没有为采访延后致歉,也没有给两人安排会客室休息等候,而是直接把他们晾在一边。
干等了十多分钟后,范大姐终于怒了,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总编三令五申,老娘才懒得伺候。”
秦深然见她用力搓着双手,一副随时可能扛起斧头把人砍成薯片的蓄气状态,赶紧苦笑地安慰道:“稍安勿躁,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就在这时,从里头涌出来一群人,几乎个个都西装革履、社会精英的模样,其中有两个男人被众人拥簇在前,一个正是他们此行采访的对象,只见他满脸堆笑,笑得甚至有些谄媚,他微微恭身对身侧的男人说道:“没想到能得蒙您亲自过来,实在让我们公司上下蓬荜生辉,您大可放心,关于此次的……”
只是一眼,秦深然就认出了那个男人。
如同一道晴空霹雳,黑压压的乌云摧城而至,三个锋利无比的字眼在他心头凌空浮现——沈秋成!
“我去,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种大人物!”一旁的范大姐突然掩住嘴,差点惊叫出声,她是专门跑金融新闻的,自然认得大名鼎鼎的沈大魔王。
也许是感受到两人的目光,一直神情淡漠的男人的视线朝这边微微一偏,随即,那张冷峻而又英俊到极致的锋利脸庞怔了怔,一道比先前锐利数倍的目光从他狭长的眼睛中射出来。
紧接着,出乎秦深然的意料,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秋成竟直直向他走来。
高大挺拔的身躯极其凌厉地停在秦深然面前,像是一阵来自极地的寒意袭来,其间裹着细如冰针般的凛冽压迫感。
沈秋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有七年了吧。”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当时秦深然以为自己听懂了,可事实证明,直到几个月后,他才终于懂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以及沈秋成深嵌在这句话里的如释重负和无奈妥协。
“是的,七年不见。”秦深然强压住内心的惊愕,佯作镇定。
是的,七年了,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沈秋成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随即却微微一笑,“不错,成长了。”
秦深然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以这种近乎长辈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没办法,七年前的那次交锋,那满满的恶意,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周围早已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满脸惊异地打量着秦深然。
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又为何能让这位一向不苟言笑的大人物做出此等亲厚的样子。
唯一知道秦深然是谁的范大姐却几近石化,她艰难地移动着脖子,一会看看秦深然,一会又瞄瞄沈秋成,头顶之上冉冉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你与小落的事……”话到嘴边,沈秋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左右扫上一眼后,微笑地说道,“罢了,今天我还有事,此处也不方便谈话,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谈谈。”
“可以。”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对方想谈什么,但不管谈什么,如今的他都不会再怕。
如果到现在还感觉不出秦深然话里隐隐带着的那丝戒备,沈秋成也就不叫沈秋成了,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仍是微带笑意,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漆黑如墨的名片,若有深意地递给他。
几声压得极低的惊呼从周围响起,伴随着另一些人的倒抽冷气。
如果说,刚才众人只是好奇这名年轻人的来历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但凡清楚那张名片意义的人,恐怕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张黑色的水晶质感名片,上面只简单地印有一个白色名字和一串手机号码,意义却非同小可——整个A市,乃至整个国内,或者说所有圣心集团资产入侵的国家中,拥有这张名片的人不超过五个。
秦深然微微一迟疑,才略显无奈地伸手接过名片,随意塞进自己口袋里。
犹豫?无奈?随意?
那些刚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人,又被秦深然这一系列满不在乎的表现惊得险些吐血,几乎立刻有种想冲上来掐死这个年轻人,然后换成自己去接那张名片的冲动。
天呐,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张名片的意义所在?
沈秋成冲他点了点头,接着什么话也没说地转身离去。
几名显然是圣心集团职员的人,却是深深地朝秦深然鞠了一躬后,才急急跟着离开。
秦深然不禁被这几人突然鞠躬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结果一回头,却发现范大姐正满脸崇拜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