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喜忧参半

五日过后，樱珂正在侧殿与女官洽谈着兴建水坝的事宜，聊到振奋处各抒己见，互不相让。这时樱宁推门而入，脸上兴奋的表情丝毫掩饰不住，樱珂知道是樱宁的未来夫婿来了，所以交代了女官之后，便随樱宁来到了花园之中。火红的凤凰木之下，一红衣男子背对着她们，别出心裁的制衣，上等的女工刺绣，还有别样的发髻，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樱珂想这该是怎样的男子才会把自己的妹妹吸引成这样子，不免有些期待和好奇。

“你就是阿宁的意中人?”

男子闻声后快速转了身，朝樱珂作揖道：“是，姐姐。”

“你抬起头来。”樱珂看着男子严声说道。

在男子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樱珂不敢相信会是他，不过她也应该料到在她冒用樱宁名字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可能，只不过这来得太快太突然，她还没做好准备，不由地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易泷也是一惊，他听樱宁说过她有个姐姐，却未听说如此相像。樱宁看到她们吃惊的样子，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地方没说明白，于是挽起易泷的胳膊开始向樱珂介绍道：“姐姐，我看中的人不错吧？他呢，叫易泷，我们是在凡间认识的……”

那次樱珂回南诏国后，易泷便像发了疯似没日没夜地去寻找，最后累到在途中，恰逢一支进京的商队路过，好心的头领救了他，并将他安排在茶语客栈休息。樱宁刚见到他时感觉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亲自照看他，直至醒来。

“樱宁。”易泷醒来后看到樱宁坐在他床边，他感觉似乎坠进了一种梦境，于是狠狠地掐了两把自己，转而紧紧抱住了樱宁。

樱宁不明所以，一边用尽力气挣脱，一边大喊道：“你这流氓，仰慕我的人多了，从没见过你这样的。”

“是我不好，我应该说清楚的。你看这同心结，我想一直伴你左右，直到永远。”易泷喜极而泣地哽咽道。

一边抓起樱宁的右手，却发现她的同心结不见了，心里失落至极。樱宁见他这般奇怪与难过，心就软了下来，毕竟亲切善良是她的本性。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从未见过你，还望公子自重。”

“你居然不记得我了，也罢，也罢。”易泷说完就将樱宁推出了门外，一个人自饮自酌了三天，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易泷将握着拳头的手狠狠地砸向桌子，砸向门窗，最后把客栈里的人都引了过来，包括樱宁。其中有位富家公子仗着自己人多，硬是要为樱宁出头，樱宁阻挡不住，只好任由他们去，同时也为易泷捏了一把汗，她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这真是自己的缘故吗？一群人围上去群殴了一顿易泷，易泷却并无还手之意，也许这样他的心才不会那么痛。一旁的樱宁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吼道：“你们给我住手，要是这儿出了人命，你们来负责吗？你们以后还想来本姑娘这的，就识相一些。”

那些人听了之后便收了手，快速地到樱宁面前奉承道：“樱宁姑娘，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啊。”富家公子脸带奸笑，同时用手勾起了樱宁的下巴，这是明目张胆的调戏啊，樱宁火不打一处来，正想动手扇他，那人却已经被易泷打倒在地，疼得直嗷嗷叫。眼看易泷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樱宁便阻止道：“这种人打他还嫌脏了手，更何况我这么干净的地方放不下他这么肮脏的灵魂。”

三天后，富家公子把樱宁的客栈砸了之后还放了一把火，火光直冲天际。易泷有些愧疚，若不是他也许不会到这步境地。不过樱宁却没有丝毫伤心的样子，这或许就是要自己回去的天意。

“樱宁，都是我不好……”

“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偏安一隅了许多年，砸了也好，这样我就能有离开的理由了，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呢。”樱宁朝易泷笑了笑。

“那你打算去哪?”

“浪迹天涯。”

“我陪你，可好?”

樱宁沉默了一会儿，紧紧地握住了易泷的手点了点头。易泷将一个同心结系到了樱宁的右手，深情地说道：“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谁也不许解下来，咱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好，直到天地混沌，万物枯萎，海枯石烂。”

那是樱宁第一次听到心跳的声音，第一次牵起男子的手的感觉是那么灼烫却又舍不得放开。两人就这样在人间游玩了五年，其中经历的诸多世事使得他们更加珍惜彼此，易泷也渐渐接受了和之前不一样的樱宁。天地之广阔，但鸟儿总有飞累的那一天，樱宁也是如此。于是就决定和易泷一起回南诏国见樱珂，成亲之后便不问世事。

樱宁向樱珂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易泷极其体贴温柔地倒了一杯花酿递给樱宁，眼里甚是宠爱。樱珂看见了易泷左手仍戴着的那个同心结，不由地将自己的右侧袖子扯了扯，防止他们看见。她实在不想破坏他们现有的幸福，也不想看到他们在眼前这般恩爱，心果然还是疼的，像江河滚滚般，不息不绝。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局外人，只是他们故事中的一个情节。

“阿宁，姐姐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姐姐，你怎么了?”樱宁一把抓住了樱珂的手，她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对姐姐向来十分敬重。在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樱宁看到了樱珂手上戴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同心结，心里难免惊讶，樱珂的心上人是谁？转而说道：“姐姐，你有意中人了怎么也不告诉我，还藏着掖着？姐姐，把你的意中人也带来给我们看看，到时候我们一同举行婚礼，想想我都觉得兴奋。易泷，你说是不是？”

易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樱珂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望向易泷，看到他眼里心里都是樱宁，樱珂像是听到了心碎的声音，那种疼得不能呼吸的感觉再次漫上心头。“我的意中人……他……死了。”樱珂说完转头就跑回了寝殿，嚎啕大哭，任凭泪水肆虐。这是她第一次哭，也将是她最后一次哭。樱珂在房间呆坐了两日，眼神迷离不已，原本姣好的脸庞染上了几分憔悴。等到樱珂再次踏出房门的时候，在阳光的照耀下原来浓黑的乌发却变成了苍苍白发，樱珂竟痴痴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里藏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再无动于衷。红是朱砂痣烙印心口，时间美化那仅有的悸动，也磨平激动。

樱珂收住了所有的情丝，将有关于易泷的回忆压在心底，任由发霉发烂。樱珂找来了国内最有名的姻缘师，给樱宁择了个好日子，时间定在九月初十，一切成亲事宜已安排妥当。这日，樱珂正在书房处理事务，星卯巫师就闯了进来，十万火急地汇报道：“陛下，魔界的探子来报，魔界将于八月十五进攻南诏国。此外，樱宁公主的诅咒将会在那日应验。”

这话被此时正从门外经过的易泷听了去，一听到樱宁有危险就立马推开了书房的门，也不朝樱珂行君臣之礼，而是直接拎起巫师的衣襟，失去了理智地问道：“那个诅咒是什么?你快给我说啊。”

“易泷，你当真这么在意樱宁?”樱珂视线不移地盯着易泷问道。这眼神和当初的樱宁是那么的相似，易泷有那么一瞬间认为。

“樱珂，你这是什么话？樱宁是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人，纵然丢了性命我也要护她周全。”

“好。”樱珂不再看向他，命巫师出去了之后，取出两只酒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你先坐下，阿宁是我的妹妹，我的担心丝毫不比你少。放心，我不会让那诅咒发生的。”樱珂端了一杯酒给易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虽然樱珂说得这般轻松，但易泷还是不放心，因为他已经从大臣们的嘴里得到了一些关于魔界的消息，所以他决定要去魔界一趟，但这事不能让樱珂两姐妹知道。于是第二天，易泷在宫女给樱宁和樱珂的汤中下了药，她们睡上五日之后便会醒过来。易泷此番去魔界是要窃取魔界的唤风铃，传说唤风铃只要遇到风，便会处于不断的变幻之中。所以只要拥有了唤风铃，魔界就再也找不到女娲一族的具体方位。但魔界远远比易泷想的还要复杂，他们是被欲望红了双眼的魔，怎可轻易罢手?易泷虽说是神，但毕竟道行不足，拼了性命盗取了唤风铃藏在腹中，却被魔界的人打得沉睡不醒，最后是樱珂发现了之后强行从魔界将人带了回来。樱宁一见到易泷这番模样，就大声哭了起来。樱珂将唤风铃取了出来后，便再也没有来见他们，樱宁开始有些责怪樱珂的狠心。然而不是樱珂不想，而是她实在分不开身。八月十五那夜，躺在床上的樱宁只是觉得有些腹痛难忍，但过了一会儿就没事了。樱宁不知道此时的樱珂正为她默默地承受着这个诅咒，承受着所有。

樱珂原以为樱宁的诅咒是无法化解的，直到有一次姑姑讲起有关于女娲的传说才知道，不过这代价一般人承受不来。据说，每年八月十五，天地混沌，万物合一，是人妖交换身体的最好机会，也是化解诅咒的最佳时机。所以樱珂用自己的元神祭奠了樱宁的诅咒，樱宁的诅咒将应验于樱珂的身上，樱珂将会永生永世沉睡不醒，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月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遮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樱珂将一块女娲石注入了易泷的胸膛，易泷本是石头，沉睡不醒只因石头震裂了，若补上一颗女娲石，便会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