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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阴差阳错(下)

樱宁离开南诏国后便独自去了人间,从前她还是个孩童时,就听姑姑说过不少关于人间的趣事,所以离开南诏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因为去人间也算是樱宁自小的一个梦想。这一点樱珂自然是知道的,但人间如此大且复杂,找一个人就好比大海捞针一样艰难,但樱珂相信只要自己用尽全力,就一定能化绝望为希望。初到人间时,樱宁是相当地兴奋和好奇,人间的热闹是南诏国无法相比的,但同时丑恶也是南诏国不能相比的。在鱼龙混杂的人间,樱宁很难适应。在被骗完了自己所带的积蓄之后,樱宁便有些沮丧了,有好几次冒出想回去找姐姐的想法,但很快又被自己的倔强压了下去。实在走投无路了之后,樱宁不得已用法术变出了一幢名叫“茶语”的客栈,当做自己的谋生之路。这是一种风险不大但收益不多刚刚好维持生活的方法,樱宁每日坐在柜台前,看着店小二热情地迎接风尘仆仆赶路的人,迎接着囊中羞涩无处可住的乞丐和可怜人,也迎接着向樱宁瞟眼色的当地富贵公子哥,毫无疑问这些公子哥都是仰慕于樱宁的美貌而来。起初,樱宁看着他们觉得甚是恶心,可看习惯了之后,便觉得他们也没有那么可恶了,毕竟人们都比较喜欢美好漂亮的事物,更何况是人呢。白云苍狗,人来人往,“茶语客栈”便是行人短暂的归宿,而人们变成了这客栈的过客,许多人见了一面之后或许不会再有第二次相见,缘分的玄妙便在于此。久而久之,茶语客栈便名声大噪于当地,樱宁已经在此生活了二十年,而在南诏国不过是两个月。许多当时追求樱宁的公子哥此时已到了中年,脸上藏不住的老态使他们不敢再出现在茶语客栈,不敢出现在樱宁的面前,因为樱宁的容貌和二十年前一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丝皱纹也没有,这使得他们有些自卑,也很惊讶,所以他们选择消失在樱宁的视线,这样便不会破坏在她心里的印象。有关于樱宁的不老传说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传开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客栈不为住店,而是好奇慕名樱宁的容貌而来,都带有一份看热闹的心态。

这日,樱珂处理事务觉得有些厌倦了,便想出来透透气,乘机去寻找一下樱宁,于是便把事务交给了圣姑掌管。在走出南诏国的瞬间樱珂觉得自己像是丢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但转身又觉得这样的想法是一种罪过,这种责任是身为女娲后人必须要承担的,她的娘亲及祖辈都可以做到,她也必须做得到,这样一想樱珂觉得又明朗了许多,不再去纠结。人间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诸如各种卖花的、卖脂粉的、买绸缎的等等小贩都在撕破喉咙地叫客,家里稍富裕些的小姐们则毫不吝啬地将荷包里的钱来换一盒盒的脂粉和一匹匹的绸布。樱珂走着走着便在一家面具摊前停了下来,一个比翼鸟模型的面具深深地吸引了她,这个面具十分独特,仿佛是漆黑的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星星,在人群里也是相当显眼,而且面具的两颊是用真的鸟毛做的,是不是比翼鸟的羽毛樱珂也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樱珂对它的喜爱,所以樱珂戴上买的面具之后便欢快地继续在街上闲逛着。偶尔有些夫妇路过花贩前,男子就会掏出银子买上几朵花送给女子,同时还不忘往女子头上戴上两朵,然后他们开开心心地挽着手回家,这大概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吧。樱珂看着他们竟出了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最终淹没在滚滚的人海之中。直到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男子将樱珂撞倒,疼痛袭来才将她拉回了现实,男子歉意连连地将樱珂拉了起来,赶忙鞠了个躬道:“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兴奋了,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么繁华热闹的地方。”

樱珂也不想过多追究,毕竟这么多人挤在一块,有所碰撞也是难免的。在男子抬起头的瞬间,樱珂发现他戴的竟然是比翼鸟面具,于是说道:“公子,你也喜欢比翼鸟吗?”

男子并没有回话,只是笑了笑似乎在默认,樱珂见状也不再多话,缓缓地从男子身旁经过。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男子闻到了那股独特的雪莲香。

“上神。”男子轻轻叫道。

听到这两个字,樱珂不由地站住了脚,她来到人间的事应该没有人知道的,难道对方也是一位大人物?否则不会认得她的。

“敢问公子是哪位?”樱珂慢慢往回走,不急不缓道。

只见男子缓缓将面具摘下,一张皮肤白皙、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脸庞一下子跳进了樱珂的眼中。樱珂并没觉得有何惊奇,天界貌美的上神她可见得不少,这男子若与天界那些相比,终究是稍差了些。

“樱宁上神,你可还记得小神?我是易泷。”易泷激动地说道,但樱珂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

易泷见状,忙补充道:“我是那日天宫前将你绊倒,而后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帮我取名易泷的小石头啊。”

樱珂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丝画面,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自己也没记心上。

“哦哦。小石头,不,易泷,这件事微不足道,不必挂怀。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樱珂说完就往前移步,没想到易泷也在后面紧紧跟着,走一步跟一步,实在是步步紧靠。樱珂无可奈何之下用法术一变就变到了另一个州城,这里同先前那个一样繁华,原本以为甩掉了易泷,没想到樱珂刚在一家面馆坐下,易泷后脚就出现在她的旁桌。樱珂装作没有看见他一样,当即向老板点了一碗面,若无其事地将面一根根挑起又放下,最后慢悠悠地往嘴里夹。心想,换做平时,这些小神仙要和自己玩耍,自己定然不会理会。但是今天是出来放松心情的,就和他逗一下吧。倘若我一整天都坐在这,想必他是没有耐心等我的,想到这樱珂的嘴角就上扬了一个弧度。

易泷看着樱珂没有想要离开的预兆,也并不气恼,转而也叫老板捎来一壶酒和一碟瓜子,优哉游哉地嗑了起来。两人在暗暗较劲,樱珂不问易泷为何跟着她,易泷也没说为何跟着她两人这样一坐就坐到了黄昏时分,但谁都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样子。这时街上已空无一人,楼阁间的灯火也断断续续地亮了起来,此时,月色和模糊灯光的黄色融成了一片。

枯枝上“呀呀呀”几声,哗啦的一群乌鸦黑压压地一齐飞了出去,最后残留在枯树上的一片叶子被震得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后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地。几声乌鸦的嘶鸣带来了夜的黑暗,许多店面已开始打烊。面馆老板当然也很想关门回家,但又苦于不能赶走客人,这下正在店里犯愁呢。恰巧门外一位老友走过,老板故意放声喊道:“狗子,这不看见你我才想起来今晚和你约酒,我这就来。”

那友人也不揭穿他,毕竟这已是家常便饭了,末了肯定要坑他一把才行,故回应道:“是啊,我就是怕你忘了才来找你,瞧你生意这样忙,连我这哥们都丢一边了。”

樱珂闻声,一时不好意思起来,走到老板跟前付了十倍的价钱。老板拒不收入囊中,说要实事求是,一分钱一分货,绝不多拿。就这样两人你推我搡,不肯让半分。

“咳咳咳,老板,话说你收下这钱也是应该的,她在你这占了一天的位置,实在该给钱,我呢,也该给你。”易泷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老板手里,转而拉着樱珂往外跑去,任凭身后老板如何叫喊也不回头,最后老板只好收下了钱,请老友喝了一夜的上等好酒。

入夜后的人间有点冷,寒风从一条街道穿到另一条街道,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一般。薄薄的纱衣在月光下虽有一种特别的美,但寒意并没有就此止步,一点一寸地往身上蔓延,樱珂这一刻觉得还是天上好,天上没有黑夜这个概念。在来到人间之前,她从来不知道有黑夜的存在。樱珂的脸和身体此刻是冷的,但被易泷握住的那只手似乎处于阳光明媚的春天一样汲取了太阳的温暖,她甚至有一些留恋这种感觉。那一刻她能感觉到他快速的心跳,通过握着的那只手慢慢传递到自己的心,她从前和一些上神有过肢体接触,但也没有像今天的这种奇怪的感觉。樱珂霎时觉得有些慌乱,用力地挣脱了易泷握着的手。易泷停了下来,关切地问道:“上神,我猜你这是第一次下凡吧?到了人间不能运用法术,肯定会有很多的不适应。”于是利索地将外衣脱下罩在樱珂身上,樱珂并不拒绝,因为这里的天实在太冻了。

“上神,跟我走,我带你去个温暖的地方。”

樱珂一听,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温暖的地方,竟然还是我不知道的,太不可思议了吧?究竟是什么地方呢?樱珂没去多想就跟在易泷身后,此时她没看见易泷的神情是偷笑的。

其实易泷所谓温暖的地方,不过是一堆柴火罢了,这让樱珂哭笑不得。不过有一点她始终好奇,按理说天上地上没有几个人能够追得上她的速度,更何况这个刚修成仙不久的小石头,樱珂心里纳闷地想着。

“易泷,我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到哪的?”

“这个嘛,我要是说了,上神,那我是不是可以直呼你的名字?”易泷嬉皮笑脸地说道,他并不知道樱珂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不完整的环境,也不知道她存在多重性格。樱珂平时最讨厌被别人戏弄,也最厌恶欺骗。所以,知道她的人还敢和她开玩笑的,必定是她熟识的人。若在平时,樱珂是肯定会发怒,而开玩笑的那人也会受到惩罚。可是,面对易泷那不正经的语气,樱珂居然没有一丝的愠气。樱珂自己也觉得奇怪,想生气也生不起来。或许是自己年纪比他年长了许多,并没有想跟他计较的意思。

“上神,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那么以后我就叫你樱宁啦。”易泷嬉笑道。

“易泷,其实我是……”樱珂想告诉他她不是樱宁,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易泷说到做到,从怀里拿出那瓶樱珂送的幽莲香,一字不落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易泷可以一直找到樱珂是因为她身上特殊的雪莲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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