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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远山含黛

昨晚,我睡了个好觉,好久都没有这么入眠了。

铜镜前,雪蕊正给我梳妆。

香檀细画侵桃脸,罗裾轻轻敛。

“小主,您喜欢什么样的眉型?”

“随意吧。”

“月棱眉,五岳眉,涵烟眉……当今流行的是连绢细扫眉。”

我实在是对“连绢细扫眉”这款眉型喜爱不起来。

不知道为何,宫闱中会开始流行在额间画三道粗细不一的那种眉型。

“清淡一点的月棱眉。”

“是。”雪蕊明显有些失望。反正只要不是那三道眉,就行。

别人喜欢,并不代表我也喜爱。

雪蕊打开金筐宝钿的香盒,里面并排露出六根七香眉墨。

七香画眉墨,掺有麝香、龙脑、茉莉等等珍贵香料。所以墨色鲜明,香气袭人。烙在衣襟上的眉印,会飘出隐隐的香味,随着走动,淡淡的香气便会习习暗动。

这淡淡的墨脂香气,便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惹人遐思。

“我自己画吧。”

我拿起七香眉墨,沾了点青黛,在烟眉的底部润色,对着铜镜,轻轻地划过和修饰。

远山轻黛,烟笼水色。山川自此,一片朦胧、佳景。

“小主,这是什么眉型,都从没见别的女子画过呢。”

“我也是第一次画这种款式的眉型。”

“小主取个名字吧。这眉如若山水烟云,仿若有雾气轻袅,朦胧美感。”

“就叫远山含黛眉吧。”

远山,含黛,两两相隔。

“哦,这名字真好听。我要记下来。”

“记这些做什么呢?”

粉蕊一边给我梳“凌云髻”,绾发于顶,留仙飞动,一边说道:“因为,相信过后不久,又会流行远山含黛眉了。”

她抹了些许粉色的胭脂,沾了点凝香花露,轻轻的抚在我的两颊边。

“小主的肤色,粉嫩粉嫩的,这些胭脂还不及您本身的肤色好看呢。”

“你说得对,咱们小主天生丽质,水粉胭脂只不过是陪衬罢了。”

雪蕊拿了一个洁净瓷瓶,从里面倒了些花露,然后轻轻地铺在掌心,呵了一口气,再涂于我耳后。

顿时,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扩散在空气中。

郁郁香气,芷芷芳华。

不远不近,不浓不烈。

幽香缠绵,悱恻难眠。

我的心跳落了一拍,抬眼看向雪蕊:“这……这瓶是什么花露?蔷薇是吗?”

这种香气,我怎么能忘记。

“回小主,您猜得真准,就是蔷薇花露。市面上没有的。因为,要提取一两花露之水,需要一亩十万朵蔷薇。”

苏帘外,有宫女传话:“公主殿下,该启程了。”

我轻轻地翕下眼帘,压下心中的悸动。

她俩手脚利索地帮我穿戴整齐,并取来雪纱遮面。这才陪着我,移步出宫。

她俩跟在我身后,悄悄地对话:

“看来,昨晚小主睡得很安好。”

“嗯,杨昭给我的安眠沉香,还真管用。”

“雪蕊,那蔷薇花露,有几瓶?味道太清逸芬芳了。跟在小主的身边,我都快被这香气醉死了。”

“仅有一瓶。”

“哦……那太珍贵了。”

走了一会儿,才穿过宫墙,坐轿,来到庆生大殿。

殿内,红毯满地,奢华铺张,设有三十张圆桌。

歌台舞榭,灯火辉煌。

阿爹在殿外等我,见我过来,忙牵着我的手,说道:“虞儿,我把你安排在了南厢,那边比较安静。省得闲杂人等,叨扰你。”

“谢父皇。”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又说:“李后主,原本是在东厢那边跟刘海聊得甚欢,自从我把你安排在了南厢……这南厢就变得人多繁杂。”

我皱了下眉头,回道:“父皇,这是何意?”

想找个地方让我静心休养,却又引来那么一大帮人过来做什么?

阿爹这般自相矛盾,是为何?

“长得倒是令人满意,才情超脱,写得一手好诗词。勉强能配之。”

他抚了下胡须,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头道:“嗯。今天这身打扮好,不会过分的艳压,亦不会太过素淡。嗯,正好,清新脱俗,又雅致雍容。”

他牵着我的手,把我引进了南厢阁……

东厢阁,那边的人是青王府的主地,人数是最多的,门若市庭,高谈阔论。

西厢阁是偏远的州边小国,人数最少,门可罗雀。

北厢阁大多是各州小国来的妃子和公主,都集中于一处,各花赏各眼,顺便瞅一瞅,哪家公主初长成,可婚配否?言言窃窃,互通有无。

南厢阁,倒是有几分清雅素静。

所谓的清雅素静——五大圆桌,摆放整齐有序,却皆无人靠近。靠轩窗的一桌,只有一位华冠绯服的男子。他身着对襟双龙袍,桌上摆了几幅字画和笔墨纸砚。他正微低着头,欣赏着桌上的一幅画。

他的身侧两旁各站着四名侍卫,恭敬地守在一边。

而有另两名盛装鲜艳华丽的女子,正在帮他研墨润笔。

这两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青州有名的歌伎与舞伎——“芍药双姝”。

如若没有猜错,他便是吐蕃国君,年方二十华冠的李后主——李珏。

我们刚要踏进南厢阁,隔着一道苏帘,却被其它人抢先了一步。

原来,是漠北王的妃子正拉着一位豆蔻初开的女子向他围拢。

她盛装出行,步摇、花梳、金翘等等插满一头,对着李珏行了个礼,说道:“李后主,有礼了。这是小女如意,年方十五,自小喜爱吟诗作画。久仰您通音律、工诗词、擅墨画。所以特地携小女过来向您讨教一二。”

如意乖巧地行了一礼,娇柔地说:“李后主,吉安。请多多指教。”

李珏抬头,向她微微一笑,说道:“如意公主,不必多礼,请坐。”

阿爹看了一眼,悄声说道:“哎呀,漠北王难道是想让如意嫁入吐蕃?”

他转向我,又说:“虞儿,看来这庆生宴啊,实质是相亲宴。”

“父皇真是明智。一瞧即通晓。”

“虞儿,来,我带你过去。”

“父皇,我不从南厢门进了。”

既然别的女人是从这门进去了,那我为何要与别人一般无二?

虽然,我知道庆生宴还未开始,父皇只是想先让我与李珏相识,彼此之间先了解一番。

只是,我虞兮向来品性骄纵,不走寻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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