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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羊入虎口

风从门外灌入,吹得卷帘翻飞不止。

帘子上的花草画,被风雪吹卷得朦胧一片;屏风疏动,一簇簇,一瑟瑟;好似上面绘的墨画梅花,都要被霜雪所打落。

我一动不动,竖着耳朵,侧耳聆听,院子里他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地走远,渐渐的、渐渐的余跫消失……

直到整个世界重新归于寂寥,直到我冻得全身发抖,冻得整个心都是被掏空的冰冷。

一室的静谧幽静。

他这一去,犹似古琴的音律,在空谷中消失殆尽。

我怕,从此再也听不到。

杨昭曾偷偷地告诉过我——阿诸的计划,全部赌在我出嫁的那天。

这个赌局,不能出任何差错。

为了那天,那个万无一失的连环局,他们牺牲了这么多,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亲人;已经失去了,不能再失去的所有。

至始至终,我都是一颗棋子。

阿爹说兵临城下,必要有所牺牲。

所谓的棋子,本身就是用来牺牲的。

我盯着桌上的茶……清茶的香,已经在风雪中变得冰且淡。

昨时风,今时雪,茶经流转了光阴。

杯中泣,谁倾听?雪花荡漾了茶色的涟漪……破碎成沫……

阿虞……等我回来——可,我终是没有等他。

凌晨,从益州后门出发回徐州。

“啪哒哒…哒哒…”马车行走在路上,一路的颠簸与孤寂,远山如黛,荒原十里,天穹深蓝无垠。

我靠在马窗前,雪蕊帮我支起窗帘,远方的巍峨群山一片片孤独地耸立,白皑皑如雕,而云彩飘渺如练。

苍茫若雪,思绪无疆。

我摊开一页扉书,上面有一句话——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自胜者强,我轻轻的笑了,是的,做人即使生命快捱到尽头了,也要自胜者强!

回去的路上,空旷又寂寥,唯有书是唯一的精神食粮。我翻阅了随身带来的几本古绘本书籍。

开始着手改良阿诸设计的阵,我借鉴古籍洛书河图上的兵阵“伏羲八卦”,亲自绘制几幅阵图,思考了半天修改了一些细节。然后,寄予阿诸,我希望这能对他有些帮助。寄出之后,我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愿为君、倾尽一世舞。愿与君、共担天下事!

我以前为阿诸写的那些诗句,他都不曾收到。或许,不曾心动,心就不会痛了。

那也好,要痛就让我一个人痛好了。

明知会心痛,强加于喜欢的人心上,岂不让自己更加的为难与痛苦。

古人常用“早知如此绊人心,不如当初不相识”来诠释相思之苦。但若我的人生没遇上阿诸,那便会在八岁夭折。

是以,我相当珍惜与他见面的一点点时光。

悠远老去的美好时光虽已飘逝,却足以抚慰我一生。

只叹,天生命薄。不能化成星光为他一生照耀,现今唯有破釜沉舟,免去他一生的后顾之忧。

益州虽有天险难攻,却有一个极其致命的缺陷。

那便是后防。

如若与其相邻的扬州发生叛变,那么益州肯定会崩塌如沙。

到时候,孟大军挥军城下,李后主便会突袭其左翼,而吴王则偷袭其后防。

三面受敌。益州哪有胜算可言。

马车一路颠簸,起起伏伏,仿佛人掌心上的生命线,起起落落;沿途小路上的风景,灰蒙蒙一片,风沙走石,天气变得恶劣。

我们走的是无人的偏僻小道,丛林横纵,却多是枯萎景色,大雪下得纷扬无措。

就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我们撞上了孟狄的野蛮大军。

侍卫长虽拼死护驾,却终败在巨人孟狄的手上。

事后,和我们一样被围捕还有几个人。

那几人,我不认识,看装束,不是益州的人。服饰款式倒像是来自漠北的人。

漠北,多荒漠,那里的人士装束简便,纹饰多以苍鹰盘旋高空为主。漠北被抓的有五人。连同我们这边十人,一共十五人命悬一线。

孟狄骑着一只高大的兽宠,铁甲钢熊,那头熊直立起来,就像一座百丈余高的巨塔。

他趾高气扬地巡视着我们这一堆战利品,目光就像烈日下的箭,涂着淬毒流火。

雪蕊和粉蕊围绕在我的身边保护着我,负伤的侍卫长被他们绑在了一边,他只能满身鲜血地怒视着孟狄,却无法动弹。

“小主人,您还好吗,这下子要怎么办?”

雪蕊担忧地看着我。

“我们就是死也要保护小主人,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您的。”

粉蕊眸子里透出坚决,攥紧腰带里的软剑,准备带着我突围出去。

我忍下肺中的咳嗽,按住她的手,说道:“别轻举妄动,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

透过斗笠面纱,我环视着四周,发现孟狄带的人马至少有一千人。个个骠悍,凶神恶煞。

“小主说得对,他们人多,硬拼对我们不利,我们找机会再突围出去!”

雪蕊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护在了身后,并对着要捆绑我们的孟军说道:“我家主人,已感染风寒,肺炎咳嗽,会传染的。这虚弱的带病之身,不劳你们费劲,我们会自行捆绑。”

说完,就拿了绳索,把我和粉蕊捆绑了起来,只是力道松紧有度,还打了个活结。

“算你们识相,呆会跟我们走!”

那群人,见我们是三个弱女子,无缚鸡之力,又这般配合,也没有再为难下去。

漠北那群人,男的全被绑了起来,只有其间一个身材高挑,姿态纤美的女子被驱赶着,和我们关押在了一起。

天暗暮色,晚风残照,最后一丝余霞的光,被关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里。

“喂,喂,你们还好吗?”

那名漠北的女子虽然双脚和双手被捆,却依旧挪跳着靠近我们。

雪蕊往前一踏,阻止她的靠拢,语气冰冷地说:“姑娘,请问你有什么事?没事,别打扰我们。”

“我啊,我可是好人哪。姐姐别这么不近人情,好歹我们同是落难之人,怎么样也要互相照应一下,是不。”

说完,她挑了下眉角,冲着雪蕊讨好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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