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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蔷薇蔷薇

阿诸站在我的身后,周身全是月的皎洁与雪的清灵。

那青莲的檀香,飘逸在空气中,掺和着小雪的气息飞到我的鼻尖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泪婆娑,我怕这只是一个梦……

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眸光幽深如星空,那眸子里落满了子夜的光辉,闪亮如昼映照着我的脸。

我喃喃自语道:“我都乔装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知道是我?”

“因为你跟别人不同。我闭上眼,嗅着气味,都知道是你。”

他自心中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为什么要给自己的脸涂得这么丑?”

我垂下头,说道:“我怕老管家不给我活干。”

阿诸:“……”

他执起袖子,把我的大乌脸给擦了个干净,说道:“阿虞,我应该拿你怎么办?”

阿诸蹲下身,握住我的双手说道:“冷吗?”

我想点头,可最后只能摇头:“不冷。”

如果我说冷,他的眉头肯定要皱起来。

我宁愿看他笑,也不愿他为我担心。

可是……

他的眉头还是蜷曲了起来,眸光若泉水,奕奕波动:“怎么可能不冷呢。你都在发抖了。”

我这敏感虚寒的体质,真让人无语:“我……”找什么理由呢?

最重要的是,我实在是冻得牙齿上下打颤着,实在是出来太久了,这天气也实在是冷得不是时候。

他站起身,要扶我起来,可是不小心,一扯到脚上的伤口,我立刻就疼得满头大汗,又冷又钻心的疼,使得我倒吸了一口气。

他呼到:“阿虞,你……”

我只好老实地回答:“那个……也没什么事。就是脚扭了……真的,没什么事,我抹下药就好了。”

在我还在想着要怎么拐着脚跳回驿馆的时候,他就抱着我起身了。

他的脸色一点儿也不好看,紧崩着,一路疾步奔跑着。

我在等他的责备:“为什么不听话。不是叫你别来吗!”

可是,他没有。

我在等他的严厉地问我:“为什么要来益州?怎么可以不顾大局?”

可是,他没有。

我在等他下逐客令,他肯定会说:“你马上回去,看好在扬州吴王的举动。”

可是,他没有。

满室的寂静无声。

我的脸皮向来粗糙肉厚,见他不言不语,只好自行给自己台阶下:“我……我明日就回去。”

都不用别人主动驱赶,我会识相地叫自己滚蛋的。

他凝重的脸色,松动了一下,在烛光下,他的脸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过了许久,他才“哦……”了一声。

这一声,似乎隔着一层早春柳堤的烟雨,朦胧悠远,尤其地不真实——仿佛一轮月儿,一不小心掉入泉中,泛起细碎的涟漪。待要掬月而起,才发现,手中空留虚妄的水,而月儿的形态都被活生生地揉碎了……

我只好又找话题:“时间过得真快,半年就这样过去了。”

我们自从分别,半年多来就没再见过一面。

或者说,有可能,如若我不来益州,我们可能永生都不会再相见。

十八一道坎,在生命即将殒落的时候,我终不愿使自己有所遗憾。

“嗯,一百九十三天……”他望了下窗外的时辰,又补了一句:“一百九十三天,夜子时。”

“原来,原来这么久了?子时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比我还计算精准。

他起身,走到帘外。

我心中堵得慌,盯着他苏帘外的背影,说道:“如若不方便,我现在就走。”

虽然,扭伤的脚后跟,又肿又痛,可是我还是能忍着疼,跳着走路的。

与其为难他,不如为难我自己。

我听到他自胸膛中先叹了一口气,才回道:“阿虞,你想去哪?”

心里涌起百般的酸楚,我的眼中泅满了泪,赶紧吸了下鼻翼,咬了下唇,忍了回去。笑着回答:“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回徐州还是很方便的。”

他僵住,定在帘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

时间似乎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身奔到屋外。

我自动在脑海中搜索到驿馆的那些路,要怎么跳着走,才能快速到达。

阿诸进进出出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端来一个木桶放在我面前,里面热气缠绕,水气腾腾,很是温暖。

我忽尔闻到一阵鲜花的香氛,芬芳袭来,满目的嫣红霞光……往水中一瞧,仿佛有一园子的蔷薇,欣喜地在水中嬉游。

心中扑嗵一声惊响——哦,我亲爱的蔷薇,蔷薇,蔷薇!

他握住我扭伤的脚后跟,轻轻地说了句:“猜猜我在水中放了些什么。猜中有奖。”

一听有奖,我立刻炯炯有神地盯着水面,集中精力地猜:“有蔷薇……有……”

听见“咯吱”一声脆响,我的脚后跟,扭伤脱臼的地方接上去了。

我一下子回神了,啊,这……这就接好了?

“疼吗?”

他抬眼凝视着我。

我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不疼。”

原本,我是打算让自己一瘸一拐跳回驿馆,然后叫雪蕊去请郎中帮我医治的。我天生畏寒怕疼,可是刚才我分神的一刹那,阿诸就帮我接好了。

阿诸很狡猾的,所谓的猜中有奖,只不过是为了引开我接骨时疼痛的注意力。

他递给我一颗梅子,说道:“会很酸,很酸。”

我只好皱了下眉头,吃了进去,却发觉一点儿也不酸,反而是甜……很甜,很甜……

甜如蜜糖,沁入人心。

在我还沉浸在这甜柔的梅蜜里,他马上就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说道:“这是梅汁,很甜。”

我向来视甜如命,非豪饮不可。

喝到半途我就知道,我又着了他的道了。

这哪是什么梅汁,明明就是中药,是很苦涩,很辛辣的一味苦药。

可是因为刚才还有那甜梅子做引子,所以,苦药下咽,却有一股清凉爽劲。

虽是苦药,喝下,却能捂出一身的虚汗。我虚寒的体质,在大冬天里,从来没这么暖和过。

“苦吗?”

我再次摇了摇头,凝神盯着他,说道:“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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