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好的愿望中,我的境况,一下变得和明老板相差无几。
明老板欠我的钱和息,我照样欠同学、朋友、亲戚、放钱者的钱和息。明老板这三百万还只是个小单。因而,为了还同学、朋友、亲戚、放钱者的钱,特别是按时付他们的息(只要还能按时付息,同学就不会提前来要本金),我一方面得抓紧讨债工作的操作,一方面得继续抓好放贷工作的操作。
然而,身兼债主和欠债人双重身份的我,在操作中遇到的风险,比明老板凶险得多。明老板还算是碰上了我这么个好人。
就以我那位远房堂姨来说,当我的业务做得风起云起红火至极时,她找上门来了。她找上门来不是要向我借钱,而是要借钱给我。也就是将钱给我由我去放贷。堂姨一家伙就给了我二百万。
堂姨一家伙给我二百万,是相信我啊,信得过我啊!我也确实没有辜负堂姨对我的信任和希望,钱放出去后,息钱每月按时给她。我赚一点。对于堂姨的钱,我放出去的息不敢太高,自己不能赚得太多。本来这个单搞得好好的,可明老板一跑,堂姨就知道了。堂姨一知道,对不起,“亲不亲,萝卜八毛八一斤”,提前来要本金并利息了。
堂姨的钱,自然也是她调拢来的。她得为将钱给她的那些人负责。无可厚非。而堂姨之所以敢将调拢来的钱交人去放贷,是她不怕讨不回来。她有一支“过硬”的讨债队伍。
她这支“过硬”的讨债队伍,以火枪出名。曾经制造过有名的“火枪穿洞”事件。
一个老板欠她一百多万,在她追讨不利,遇到几次“挫折”后,她的“火枪队”出发了。
这个堂姨的“火枪队”可不是仅仅去执行“买一只手多少钱,买一条腿多少钱”的“任务”,而是“没拿到钱就穿洞”。
一排火枪,对准了那个欠债人。那场面,就如同行刑队的枪对准了犯人。
欠债人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欠债人还以为只是吓唬他,欠债人断定他们不敢真的开枪。欠债人是“洞庭湖里的老麻雀,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不是赶快下跪求饶,赶快拿出钱来给“行刑队员”,求他们高抬贵手,赶快摆出酒肉请“行刑队员”……而是凛然面对,如同文章里写的上了刑场仍然高昂着头颅的革命志士。
欠债人想的是,你们开枪吧,你们敢开枪吗,把老子打死了,你们一个钱也得不到,还得进班房,偿命。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你们这几支破枪?!你们这几支破枪,还不知道是真是假,能不能打响呢,想吓唬老子,没门!若是跟老子讲好话,若是求老子,老子说不定还给你们一些钱……
欠债人的这些个想法,不是我猜想的,而是他自己说出了这个意思。
欠债人说,你们敢开枪?!以为老子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混混……(后来有“火枪队”队员说,他说我们是混混,他自己不就是个混混?他如果不是个借钱不还的混混,我们能向他开枪?)
欠债人的话还没说完,“砰”、“砰—砰”……
一排火枪齐发。
欠债人应声倒地。
欠债人一倒地,“火枪手”们撒腿就跑。
这个欠债人身上被打了几个洞。
这个欠债人身上为什么只有几个洞呢?不是“火枪手”们的枪法不准,而是有的“火枪手”没有对准他开枪,将扳机一扣,便算完事。反正是开了枪,回去有赏。若真的被查办起来时,打死人的不是他。
这个欠债人被送到医院紧急抢救后,没死,但就是身上被穿的那几个洞,也令人提起就不能不怕。
“火枪穿洞”事件震惊了警方。警方展开了调查、搜捕。“火枪队”的队员被抓了几个,进了牢房。但一年多后,就全出来了。出来后照样干老本行。
开枪穿了欠债人几个洞的“火枪队”员为什么待在牢房里待了一年多就出来了,个中的玄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那个堂姨和她“团队”的能量,特别是他们和方方面面的关系,则可想而知。
堂姨带着人,气势汹汹地一来找我讨债,我不敢“讨价还价”。我虽然相信她不会对我“穿洞”,可也实在不能惹她。若惹怒了她,她自己不出面,喊手下人“教训”我一顿,我再有特警的本事,也斗不过。“亲不亲,萝卜八毛八一斤”,一分钱也不能少的。
于是,我将主要的工作放到立即想方设法先还堂姨那笔钱上。
堂姨那笔钱光利息就是几十万,我连自己能赚的那一点息也不要了,追回一些钱,立马全给她。
追回的钱不够还堂姨的本息,堂姨表现出了巾帼的豪爽气概,说:“我去帮你把这笔债讨回来,我亲自出马,看他还不还?他敢不还?!省得你天天去跑,天天去讲好话。你天天去跑天天去讲好话也只搞回那么一点点。我不能天天催你,让你两头受气。”
堂姨这话让我感动啊!她这是为我着想啊!到底是亲戚,亲戚对亲戚,终归还是不一样啊!
堂姨亲自出马,很快就将她的钱讨了回来。
堂姨这次之所以很快就将她的钱追了回来,不是动用火枪队,而是和那位欠债人达成私下“协议”。
堂姨和那位欠债人达成的“协议”是:她只要回她自己的钱,至于你另外还欠仇家义多少钱,她不管。“你只要还清了我那一笔钱,你就赶快跑吧,我保证不会派人来追你。我就算知道你逃跑的地方,也会为你保密。你如果不还清我那笔钱,那就对不起!”
堂姨要回她自己的钱后,果然“遵守协议”、“说话算数”,立马放跑了那个欠债的。
这一下,我的损失就惨重了。萝卜岂止是八毛八一斤,八十八块八都不止了。
这就是亲戚。亲戚啊亲戚!
我只有仰天长叹。
这一单总算清得差不多时,凡知道明老板跑了的借钱给我的主,纷纷像堂姨那样,提前来要钱了。
本来明老板之跑,消息还限制在一个小范围内,知道的人不多。堂姨那么大张声势地一来要钱,一去帮我讨债,那个欠债人又一跑,消息就在新城传开了。于是,多米诺骨牌效应出现。
我的日子,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