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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点灯

若不是有刀疤脸带路,谁会知道这片延绵不见天日的山脉里还藏有那么一座山。

山通体漆黑如铁,就连城关小道都仿佛由无尽的铁水浇筑而成,一行人缓缓走在山道上,阴冷潮湿的空气凝出厚重的白色雾气,放眼望去,云雾缭绕,空山鸟语,犹若人间仙境。

眼神壮阔伟岸的黑影,就像一头巨兽,正张开倾盆大口,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城关很小,建在陡峭的断崖下,关内空荡荡的,地面与大山融为一体,前方雾气澎湃的通道就是铁山的入口。

入口旁有一口古井,和之前小庙那井有些相似。

古井的左侧,粗陋的搭建有一个石亭,亭下有一方石台,石桌上点有一盏铜灯,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盘坐在那里。

全身漆黑的盔甲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膝盖上那把三尺长剑却在微微颤抖,似乎很兴奋。

“来者何人?”冰冷的石台上,城关守将簇的睁开双眼,从怀中掏出翻卷着卷宗,同时也在打量着关内那些人,淡淡道:“既然到了铁山,你们就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任何人在这里,任何身份都将无效。”

“本官忝为此地镇守,便是绝对服从的代表,你们只有绝对的顺从,不能有任何半点质疑与怨言。如若不然,本官将对尔等严惩不贷!”

“属下明白!”刀疤脸半跪叩首,领千人苍甲将士跪见朝拜,身为朝廷大将,他深知铁山这座监狱的可怕与诡异。

随后,刀疤脸又站起来,一脸严肃的从怀中掏出一只楠木盒,毕恭毕敬的将名单呈到守将面前,说道:“奉皇帝陛下手谕,押狱犯游猎,不负圣望,斩一千六百三十二余孽,擒枭首八十七人。”

冰冷的石台上,镇关守将翻看着名单,同时开始打量着被集中在一起的死囚们,淡淡道:“那就点灯吧。”

刀疤脸一脸愕然,押死犯入铁山监牢还有这一套手续,他从来没听人说过,又或者从来没有人和他说道,遂不解道:“点灯?”

“不错,就是点灯。”守将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无比诡异英俊的脸,然后笑道:“铁山乃天下重地,不是谁都能进去。”

守将一脸傲然:“只有能点燃本官面前这盏灯的血,他才有资格进入铁山。而没有那个资格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丢进这口古井,铁山永远不需要废物。”

“这是我的规矩,也是铁山的规矩!”

言罢,城关守将身前的那盏铜灯突然火花一闪,直接熄灭掉,只有一股青烟以及昏暗的世界给他们。

守将伸手指向一个囚犯,面无表情说道:“从你开始!”

那是个老头子,很是惶恐,却被刀疤脸长鞭抽在身上,喝令上前道:“快点!”

老囚犯诚惶诚恐的走上来,眼中尽是骇然之色,这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比刑枷在身尤为令人胆颤。

老囚犯三步五步走到灯前,正犹豫着该如何继续的时候,城关守将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手指伸到灯芯上。”

老囚犯应言,食指刚刚压下没多久,铜灯里突然冒出一束青光,瞬间割破手指,鲜血汩汩直流,待滚烫的血液滴落进铜灯内里时,原本熄灭的灯火突然又燃烧起来,而且很炽盛,伴随着一股奇特的气味,有点像往里面添加桐油,那是死亡的味道。

“你很幸运,能点亮魂灯,可以继续存活下去。”

“下一个。”

城关守将依旧绷着脸,翻阅刀疤脸呈上来的文书,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漠然。

而众囚犯和那些苍甲军们早已议论开来,原来只有能够点亮魂灯的人才有资格进入铁山,如若不然就只能被当场处决,丢下古井。

“哦,忘了告诉你们,这井名为蚀骨井,凡是点过魂灯的人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进山要么下井。进入铁山并非绝境,但被丢入蚀骨井,必死无疑!”

听完守将的话,人群中开始躁动起来,没有人愿意就这样死去,哪怕是这些死囚。

他们开始害怕自己的血无法点亮魂灯,成为下一个冤魂。

片刻后,场中就只剩公孙胜一人,城关守将的身侧分别站成两队人,一方庆幸一方忧愁,少的那队约有十五六人左右,是无法点亮魂灯,等待被丢下蚀骨井的囚犯。

公孙胜四肢全断,只是瘫痪着躺在地上,此刻被两个苍甲军士架起拖到铜灯前,将他的头压在灯的上方,一抹青光一闪而过,从公孙胜的耳边擦过,割出一条细长的疤痕,也把那个胎记一分为二,鲜血从他颈上奔涌而出,洒满一地。

铜灯上的锈蚀几乎快要被染红了,灯火依旧没有燃起来。

守将一脸叹息道:“你真的很不幸,七成的机会都没有把握住,那就死吧!”

“将他们丢进蚀骨井!”

突然从人群中冲出几十个军士,将公孙胜连同另外十几个囚犯围成一团,三个两个的有序的将他们擒住,一个接连一个投下井中。

公孙胜觉得有些可笑,不久前还千方百计的想要投井自尽而死不成。而现在呢,却有人争先恐后的将自己推入黑暗的深渊,他有些迷惘,自言自语道:“这就是现实吗?没有公平,没有自由……就连死,都得要被人左右……”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来到这世上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脑海中,那个本消失很久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死,也不要孤独的活着……”

“不要死?还能活吗?如此……也好……”

井道很长,他感觉坠下好久仍旧没有落到井底,仿佛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他还能依稀听到上面传来的声音。

公孙胜脑海里,开始勾画出一副景象:

城关守将漠然道:“还有你们了!”

刀疤脸连忙解释:“将军,我们只是押送囚犯,并无罪责啊!”

城关守将喝道:“铁山只能进不能出,谁都不能坏了规矩!”

铿锵!

“敢对本官动刀动枪,活得不耐烦了!”

……

然后世界安静了,没有任何声响,死一般的寂静。

公孙胜艰难的露出一个笑,眼角有两滴泪滑落,这是为从出生到死去都没能见过一面的生生父母流落的:“孩儿不孝……”

扑通!

公孙胜感觉自己摔倒铁板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已全部碎裂,剧烈的疼痛几乎瞬间要让他昏死过去。

在完全昏迷之前,公孙胜体会到有无数冰寒的气息传来,正无孔不入的涌进自己的身体里,这种感觉十分的冷,就好像要死了一样:“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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