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众都是善变的,刚刚还在嗤笑裴安瑶的他们,如今都在等着看红衣女子如何出糗,他们环手抱胸,一副副观赏好戏的模样,就差有人给他们搬来凳子,递上几杯清茶了。
只要火没有烧到自己的身上,人们是不会在乎的。
红衣女子更加窘迫,涨红的粉颊似鲜血淌滴,却是硬生生挤不出一句话来。
说出口的话收不回,解释的话又不能说出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实在是无可奈何。
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好面子的她,胸中有熊熊烈火在扑哧扑哧地剧烈燃烧,却无从发泄,胸前猛烈起伏不止,耳根已是涨成赭紫色。
她堂堂一个总督府千金,何曾如此难堪?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对她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她发誓,以后一定要让那两个臭男人好看!
这时,忽然有有个身着淡蓝色翠烟衫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跑到红衣女子的面前,左手抚着胸前,上气不接下气。
“小,小姐,奴,奴婢,终于,跟上你了!”
红衣女子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恍然过来,急躁地一跺脚,懊恼不迭。
“哎,我竟然忘了!苏大哥!”
无可奈何之下,把所有的怨气都算到刚刚让自己出了一个大糗的裴安瑶身上,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巴不得把他吃了一般,恶狠狠地咬牙切齿:
“你给我等着!本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对于临岳城总督府大小姐如此强悍霸道的威胁话语,换做常人,不是争锋相对便是诚惶诚恐了。
不料,裴安瑶却只是清清淡淡、不痛不痒说了一句:
“随便!在下并不想与姑娘纠缠,姑娘若是执意如此,在下静候便是。”
这话,说的人说得坦荡,听的人却听得暧昧,周围的男子都扬起一抹自以为了然的浅薄轻笑。
在他们的眼里,一男一女之间的纠缠,无非就是爱恨情仇,而这些纠缠,通常最后都会缠绵到床上去。
红衣女子的耳根处颜色更深了,羞愤让整张俏丽的瓜子脸都扭曲狰狞,胸口起伏难平,有那么一瞬间的窘迫和词乏,然后一个劲地啐骂道:
“呸!谁要与你这个流氓纠缠!无耻!下流!龌蹉!”
裴安瑶微微哑然,看见众男子一脸的暧昧下流相,方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话语在一帮看好戏的人眼里起了歧义。
她心生厌恶,无意久留此地,坦然从容地对红衣女子微微欠身:“抱歉,告辞!”风度翩然、淡漠有礼,扶着裘无双离开了。
众人不禁赞叹“他”宽广坦荡的男子胸怀,更加不相信他们会是一对断袖了,反而都拿戏谑的目光看着尴尬困顿在原地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其实很想追上去,将那两个让自己下不了台的臭男人狠狠地教训一顿!
可是,自己手上功夫不及人深厚,连口上功夫也不及人伶俐!
所以,她想追又不敢追,只得在原地处狠狠地跺脚,硬生生地消化着胸中那腾腾翻滚的怒火。
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她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瞟,终于找到宣泄的出气筒。
“死丫头!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小姐吗?是不是不想伺候了?”
无辜的出气筒正是那个刚刚赶到、尚且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婢女。
她此时已经缓过气来了,却是被冤枉得一头雾水,不过倒习惯了自家小姐的喜怒无常、娇蛮跋扈,于是战战兢兢地低头细声答道:
“小姐,刚刚您突然跑开了,奴婢一直在后面找您,跑了几条街,可算在这里找到您了。”
红衣女子闻言,眉目一挑,更是气怒。
“你的意思是,是本小姐的不对了!”
那个婢女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由是,更加慌张害怕,语无伦次。
“啊……不,不是,是奴婢太笨了,追不上小姐您!”
红衣女子不解气地用食指戳着她光洁的脑门。
“你就是笨!笨死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丫鬟?一点眼劲儿也没有!你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了!杨府不需要像你这样没用的婢女!”
婢女一听,顿时“扑通”一声跪下,哭丧了脸,不停磕头:“小姐,奴婢知错了!请您饶了奴婢这次吧!”
离了杨府的话,自己一个弱女子,身无分文,能去哪里?还不得活活饿死或是被人卖进青楼?
她不要那样悲惨的命运!只能苦苦哀求眼前这个跋扈蛮横的主子。
后面又有几位婢女陆续跑过来,气息不稳地站到红衣女子的身后,看着跪求于地的小翠,不明所以,却也不大气都不敢出,避免被无辜地殃及池鱼。
红衣女子嫌恶地看了地上的那个婢女一眼,撇撇嘴,声音尖锐狠毒,不留半分情面:“本小姐看见你就觉得恶心!”说完,转身离去。
终于出了一口气!这个让她颜面失尽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继续呆下去!
围观的人眼看着好戏已经到了剧终,便都纷纷散去。
曲终人散后,余下的,便是遍地的的清冷和凄凉。
那个无依无靠的婢女,单薄瘦弱的身子跪在冰冷寒凉的地面上,脸上梨花带雨,一抽一噎,伤心哀绝。
却无人怜惜,更无处可去。
天下之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而自己渴求的容身之处,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能提供温饱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