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进了一团刺目的光亮中,衣服、书包、头饰都与这一片绚烂相溶,甚至连我自己都溶进了这汹涌的浪潮。拼命伸出手,即使无物依托也要挣扎,我知道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凉的马路上,却怎样也翻不了身,就像,被钉死在案板上的鱼肉。然后我的嘴角湿润了,僵直的舌头无法动弹,依靠鼻子似乎辨出了血液的气味。为什么会这样?车祸后遗症吗?
就在疑思的那一刹,我的四肢突然像洪流冲击般有了力气,略一使劲,我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前一刻的幻象通通不见了,毫不避讳地注视着我的,是月夜的黑瞳。
赶紧摸了摸自己,什么异常也没有。我掏出手机,清醒时的最后一条短信是22:13发来的,而现在是22:14,我的晕厥竟然只有一分钟?这真是后遗症产生的幻觉?
不管怎么说都恢复正常了,幸而这期间没有坏人路过,不然就可能发生令我一生蒙羞的意外。快点回家吧,奶奶一定着急了。
**********奔跑,身后响起了厚重的脚步声,以前看过的惊悚小说片段略过脑海,我开始大口喘气,心脏没有节奏地乱跳。开始的一百米,我的双腿还算坚定有力,但往后的路程,我以一种难以名状的佝偻姿态、几近爬行地向前进,速度可想而知,或许是腿软了吧,可我还假设了另一种情况:有人在拽我的脚。
每一次往后看,除了稀薄的雾气,并没有什么森白的枯骨、血红的鬼手扣在脚踝上,然而再想好好走路,就是怎么都不顺畅。最后,我跪在地上,蠕动着结束了从马路这边到家门口的二十米,敲门的时候我汗流浃背。
“修修,你怎么了呀?”奶奶吓得丢掉手里的毛线球,慌忙来扶我。
我反倒激动地关上门,死死抵住,并隐约觉得一股阴寒透过厚厚的门板,直吹我的脊背。
“扭到脚啦,怎么这么肿?”奶奶心疼地半搂半抱,好不容易把我弄到卧室里,捧着我的脚端详了半天,转身出去了。
我费力地脱下袜子,右脚踝肿的和馒头一样,一碰就痛,难怪走路时那么别扭。原来我杜撰了一起灵异事件,而真相则是我晕倒那会儿崴了脚。
奶奶提着药盒子进来了,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教,一边用某种油状物擦我的患处,我忍着没叫唤,为分散注意力,我问道:“奶奶,你的腿脚什么时候这么利索啦?”
有那么几分之一秒,奶奶帮我擦药的手抖了一下,我之所以能捕捉到,还要拜疼痛所赐。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利索了呗。人老了,毛病多,说不定就好了,说不定就更糟。”奶奶镇定地回答。“我给你做了甲鱼汤,现在热一热啊。”
我望着这老太灯光下的转身,心跟着颤了一下。
哎哟,膏药发挥效力了,火辣辣的酸疼刺入骨髓,我往床上一拍,暂时打碎了脑袋里的问号。眯着眼看吊灯,我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没一会就呵欠连天,再后来沉入了梦境。
第二天我睁开眼时太阳已升得很高了,摸过手机一看,8:57,我小心翼翼地抬起腿,想着该怎样向老师解释迟到,上学快一个月了,不知道他们注意到我这插班生了没。
奶奶端着燕麦粥和鸡蛋吐司进来了。
“我昨天给你爸爸打电话了,他说会跟学校请假的,你先把脚养好吧。”说着,她变戏法似的从床下抽出一个小桌板,把食物稳稳架在上面,慢慢推到我面前。“奶奶去买菜了,你乖乖在家不要乱动哪。中午想吃什么呀?”
我嘬着粥,说:“啥都行。”
奶奶哈哈笑着出门了,家里就我一人。
画架颜料盒离得太远,想坐在床上作画又麻烦又困难,我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百无聊赖地倚在靠垫上。
对了,有一段时间不能去学校,昨天才交的朋友不会忘了我吧?我决定发短信问候一下。
“敬叶,你在上课?我昨晚把脚崴了,请了几天假,不能和你见面了。”
果然是认真听课的好孩子,直到下课的点钟,一条回信才哔哩哔哩地响起。
“天哪,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探望一下?可怜的孩子,摸摸头%>_<%”
“不要紧的,是我爸和奶奶小题大做了。你安心上课好了,等我恢复了马上就回学校。”
“哈哈,那你岂不是提前过国庆节了。。羡慕死你了,今天作业多到爆╭(╯^╰)╮”
“喂喂,身为11号就不要嘲笑55号了!”
“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也是开玩笑的。那你继续做作业吧,我不打扰你了。”
“呵呵,我一有空就跟你发短信,(^_^)/~~拜拜”
“拜。”
我给手机冲上电,随手拿了课本来读,读不了两句就心生厌烦,抱着膝盖发起呆来。
后来几天过得大同小异,我也越来越懒,往往一睡就一整天。
直到9月30日晚上,敬叶发来一条长长的、饱含委屈的“短”信,我才知道她落入了一个不知善良与否的圈子。
“林修,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你自己也说要通过扬函的生日会找出那个人,我比较同意这个想法。”
“但是,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函函是我表弟啊,我觉得自己有利用他的嫌疑”
“额,也不能这么说。途径,这只是一种途径。”
“算了,现在先不想了。那么,你也不能去生日会了么?”
“我本来和他们也不熟,去了会很尴尬的,再说我的脚也不方便。但是你放心好了,一有机会我就会帮你仔细观察的。”
“多谢多谢!”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