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到头七,但乐谦却不得不送走那女鬼;因为雷劫的伤害实在巨大,若不尽快将她送到酆都稳固魂魄,只怕她坚持不到头七就要魂飞魄散;所以,乐谦选择用归魂盘将女鬼送走。
“真的多谢乐大师您了……”女鬼哭得泣不成声,临走前对乐谦说,“乐大师,我还有一件事……”
乐谦道:“什么事?”
女鬼说:“乐大师,您……能帮我给孩子取个名字吗?”
乐谦沉默片刻,问道:“你姓什么?”
女鬼笑了笑:“对了,一直没能向乐大师自我介绍,我姓辛,辛梓雅;不过,这孩子姓常……”
乐谦知道,常大概是孩子父亲的姓氏……只可惜,这个孩子只怕永远难以见到父母了;乐谦犹豫了一下,他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问一下孩子父亲的身份,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人鬼殊途,阴阳两隔。
若非必要,他不想干涉那么多,如果辛梓雅想告诉自己,自然会提起的;如果她不提,自己自然也没必要去追问。
果然,辛梓雅没有提起鬼婴的父亲,只是让乐谦帮忙取名。
乐谦笑了笑:“现在还看不出他的性别;那么就男孩叫常胤,女孩叫常盼儿;你看如何?”
辛梓雅道:“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为了……纪念。”乐谦苦涩微笑,“因为……我出手帮忙的时候,想起了这两个名字……”
辛梓雅笑着点头:“那就这么叫吧。”
于是,性别未明的鬼婴,就这样确定了自己的名字,辛梓雅被归魂盘正式送走。
乐谦收回归魂盘,低声道:“荆略,麻烦帮忙照料一下拘魂瓶,我休息一下……”
荆略见乐谦似乎无事,也知道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独特恢复元气的办法,于是没多打扰,便也就回了屋内,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一晚上的见闻;乐谦这一夜给他的震惊实在是太大了。
院子里,一缕凉风缓缓习过,乐谦站在雕像前,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少女雕像又眨了眨眼。
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
一个蒙蒙细雨的下午,白衣素群的女孩儿扎着马尾,一下跳到乐谦面前
“嘻嘻,有没有被我吓到。”
“喂,你小心点。”乐谦连忙接住她,“现在可是特殊时刻。”
女孩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娇憨笑道:“安心啦,我没那么娇气……”
乐谦抚弄着她的长发:“总之还是小心点好。”
女孩儿笑道:“我给孩子取了个名字……”
乐谦道:“还不知道男女呢,取名太早了。”
“不早啊。”女孩儿笑道,“我都想好了,男孩儿就叫乐胤,女孩儿就叫乐盼儿……你觉得这两个名字怎么样?”
乐谦道:“有什么寓意吗?”
“你猜啊!”女孩儿偏着脑袋嬉笑着,“你猜对我就告诉你……”
最终,乐谦也没有猜出来。
因为那个孩子没能出生,而那个女孩儿……现在变成了这尊羊脂暖玉的雕像。
“都是傻子……”
乐谦叹了口气,在那雕塑前,伫立良久。
当第一缕直射的阳光终于出现的时候,因为劫雷而产生的乌云终于缓缓消逝。
“噗通!”
乐谦突然倒了下去。
一夜下来,强行催动元神,又引导劫雷、接生鬼婴,对乐谦的消耗实在巨大,到了最后其实他也是凭借意志力强撑下去的,这一次可以说的上是乐谦底牌尽出;仅仅是因为当看见怀孕的辛梓雅,仿佛看到了那时候的澹台雨仙。
只可惜……
“谦儿哥谦儿哥!”
阿傻第一个发现乐谦出事了,连忙大叫起来。
……
半日后,乐谦醒来。
“乐兄;你的状况很差,需要好好休息。”荆略阻止了正要下床的乐谦。
乐谦哑然失笑:“前不久,我总跟别人说这句话,一转眼这句话就回到我身上了;世事无常啊。”
荆略道:“没想到,你真的能接生鬼婴。”
“都是小意思啦,哥这智商那么高,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摆平掉。”乐谦虽然有些虚弱,但说起话来仍旧中气十足,他摆摆手,问道:“那鬼婴怎么样了?”
荆略摇摇头:“三魂七魄都在拘魂瓶中,但迟迟没有融合的迹象。”
乐谦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融合就不融合吧,反正就是做生意而已,结果不能强求……”
荆略道:“乐兄昨日所为,可不像仅仅是做生意的表现。”
“切,不是做生意是什么?难道我看上那女鬼了?”乐谦挠着耳朵,说道:“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嘛……唉,不过昨天的生意好像赔本了,辛梓雅虽然给我贡献了不少香火,但好像那一场天谴消耗得更多呀;亏了亏了……下次见到辛梓雅,可得好好跟她算笔账。”
荆略笑笑,修真者都知道,凡是进入酆都的魂魄,都会转世投胎;几乎不可能再见到了,即使再见到,辛梓雅也不再是辛梓雅,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转世之人而已。
荆略取出拘魂瓶,问道:“乐兄,那这鬼婴的三魂七魄若是迟迟不融合,又该如何是好?”
乐谦翻翻白眼:“都说了嘛,他不融合我也没办法,又不是橡皮泥,捏一捏就凑到一起了,我哪有什么办法。”
荆略又道:“但我总觉得,乐兄应该是万能的。”
“对啊,我当然是万能的。”乐谦说道,“不过万能的不是我,是我这屋里的香火;依靠香火灵气,确实有办法促进三魂七魄的融合,甚至直接把这鬼婴推成修鬼者也不是太难的事。但你想没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啊?”
荆略道:“什么问题?”
“我不想再消耗香火了。”乐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果把香火用在这鬼婴的身上,那可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搞不好要我散尽香火的。以我现在的情况来说,我实在不舍得……”
荆略望了一眼院子里的那尊雕像,他理解乐谦的心情。
乐谦从荆略手上接过拘魂瓶,说道:“毕竟我这个人不是天下为公的圣人啊……总要分个远近亲疏的,香火若是没了,雨仙的元神也很难继续依附在雕像中;之前用灵气抗衡雷劫,已经让我很肉疼了。我要攒香火,可不是花费香火啊。”
荆略看着乐谦问:“让她复生,真的有希望成功吗?”
乐谦反问道:“你觉得呢?”
荆略笑道:“我觉得你是个创造奇迹的人。”
乐谦也笑了,说道:“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成功的几率有多大。但我知道的是,我正在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既然是正确的,为什么不坚持做下去?”
荆略若有所思。半晌之后,看了一眼那拘魂瓶中散落的魂魄,转移话题地点头道:“那接下来,也只能看这鬼婴自己的造化了。”
乐谦摊开手,略作苦笑:“不是看他的造化,是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辛梓雅加上我,两个人已经送他送到这里,只差临门一脚了,若是他自己不想活过来,强求也没意思。而且,从一开始,我就说成功率很低嘛……”
荆略此时才明白,一开始乐谦对辛梓雅说成功率很低,不是因为接生的成功率低;而是接生下来之后,鬼婴能否完成三魂七魄的融合,这个成功率低。
乐谦又说道:“而且……鬼婴真的融合成功,只怕也很危险。”
“有何危险?”荆略在这一刻本能地去回忆《杂风旅记》上关于鬼婴的记载,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眼前这妖孽估计比乐千名还了解鬼婴,还是问这家伙更好。
不知不觉,乐谦在荆略心里的可信度,竟然超越了风神。
乐谦努努嘴:“我不知道啊。”
“呃。”荆略无语,“那你说危险?”
乐谦很不负责任地摊开手,说道:“随便说说嘛,你还真信了;真是的,智商该充值了啊。对了,阿傻呢?一天不鄙视一下阿傻的智商,我现在浑身不舒服啊。”
荆略越发无语:“你这是病,得治。”
“我都病入膏肓了,没救。”乐谦翻身直接下床,喊道:“阿傻乌拉元元,你们都藏哪去了?”
“噗通!”
门外突然丢进来一个脑袋,把二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这脑袋是元元的。
元元跟在后面捡起脑袋,笑嘻嘻地说:“乐谦哥哥睡醒啦,元元在玩丢沙包……你看,元元丢沙包呢!”
乐谦和荆略相视无语,这世上用自己脑袋丢沙包的,只怕也就元元一个了。——不过元元毕竟年纪小,也是永远没有忧愁,荆略甚至怀疑这小丫头是不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那乌拉和阿傻呢?
他们又跑哪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那声音无比熟悉,正是乌拉的摩托车。
乌拉行走在外的时候,一直化身为人,看起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把摩托车随手一丢,然后把手伸进龟壳里,取出来一颗红彤彤的药丸,丢给了乐谦。
“这是什么?”荆略问。
“元气丹。”乌拉说,“补充元气的。”
“唉,还是乌拉靠谱。”荆略觉得,平时这乌拉看起来呆头呆脑,但关键时刻这乌龟比另外两人靠谱多了。
乐谦皱眉问了一句:“元气丹哪来的?”
乌拉一脸严肃:“累死我了,刚才跟一只兔子精赛跑;我赢了,她输给我的。”
乐谦:“呃……”
荆略绝望了,这亡灵快递一伙人,根本就没有靠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