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车队赶路有些急。”
秦天苦笑着说道:“除了开路的三大护卫,队末还有五名武者收尾。前日队尾只剩下四名武者,今日一早,队尾只剩下了三人,其中两人腿部明显已受了伤,走路的时候微微有些瘸,他们虽掩饰的极好,骑马走路的时候总有些不自然,与往日终归是有异的!”
“说下去!”俊美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秦天脸上的苦笑更苦了:“午食过后,在前开路的三护卫中的赵护卫,策马扬鞭去前方探路,直到傍晚时候才回来……我偷眼里看见他是从马背上跌下来,被好几个人抬进马车车厢的,已经昏迷了,看样子应该受了很重的伤!”
“接着说!”俊美男子的神色竟缓和了许多,不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
秦天暗暗松了口气,壮着胆子继续说道:“贵人,您……您是在被人追杀吧?”
俊美男子不答,反问道:“所以你才溜走?”
“连赵护卫这等高手都应付不了,我们两个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成为累赘,所以……”
俊美男子似冷笑,又像自嘲地淡然一笑:“对方要追杀的人是我,留下来便会受到牵连,对方很有可能杀人灭口,所以,你想让我放你们走,不是怕自己成为累赘,而是怕我这个被人追杀的病号拖累了你们,对吗?”
“是!”
事已至此,秦天彻底豁出去了。
“还请贵人……恩公赐一条活路!”秦天深深一躬,说道。
俊美男子惫懒地靠在柔软座垫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活路?哈哈……你跪下,我给你指一条生路!”
“不!”
秦天断然拒绝。
“怎么,你这双膝盖只跪天地君亲师,只跪父母君主与昊天吗?”俊美男子剑眉一挑,冷笑道:“我没有资格受你一跪,是吗?”
“是!”
秦天挺直了腰背,咬牙说道:“不只是你,即便是君主与昊天又如何?君主昊天又与我何干?我这双膝盖,只跪我自己,以及对我有恩之人!”
秦天的脑海中,出现了边塞老者的音容笑貌,心中默然一跪。
“不跪,只有死!”俊美男子的身上,瞬间又爆发出强大无匹的杀气,似乎只要秦天说出一个不字,就会被诛杀!
秦天摸了摸胸前衣襟中贴身挂着的吊坠饰品,缓缓闭上眼,不无遗憾地说道:“未到长安身先死,大仇与大恩,唯有来生再报了!”
俊美男子十分好奇的看着眼前待死的少年,若说这般幼年便能猜度到他的心绪,俊美男子是不信的,所以,他只能将其归于倔强——不要命的倔强!
“你若跪下,便是死!”俊美男子说道:“你既不跪,却能活!”
秦天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杀意,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不怕死的少年,有趣。”俊美男子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淡然笑意:“你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我叫燕云。”
秦天脚下一软,跌坐在车厢地板上,他的后背早已湿透,此时凉飕飕的。
“我怕死,而且怕得要命!”秦天索性坐在地上,答道:“大仇未报,大恩亦未偿,长安城的画舫、京都的花魁尚不曾入眼,连杯花酒都未入喉下腹,我真的不想死,也不舍得死!”
“既不想死,因何不跪?”燕云似乎对眼前的少年渐渐生出几分好奇意,问道:“难道你已猜出我心中之念,知道跪即死,不跪可活?”
秦天摇了摇头:“贵人说笑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晓得你心里的念头。刚才,我已有了死的觉悟。我虽惧死,却不畏死!在某些人看来,为了两个膝盖头而丢了小命很蠢,然我无畏。”
“惧而不畏?惧而不畏……”燕云喃喃嘀咕了两声,突然一拍大腿,朗声而笑:“好!说得好!过了今晚,我请你喝酒——你有资格与我同席对饮!”
秦天哑然——请人喝酒,却像是给对方莫大的恩赐一般。你请我喝酒,我还不一定乐意呢!
这么骄傲的家伙,秦天还是头一回遇见。
过了今晚?
那也得过得了今晚才行啊!
秦天可不愿留下来喝这碗断头酒水。
秦天面露为难之色:“燕公子,这杯酒,在下恐怕……”
燕云岂能不知秦天心中所想,身子微微坐直了些,说道:“你既不愿留下喝这杯酒,我也无心留你。不过,你现在恐怕已经走不了了!”
秦天心头一凛,正要说话,车厢外传来嘈杂的声响,马蹄声、呵斥声、兵刃碰撞发出的刺耳金属声,以及痛苦绝望的惨叫声!
从夜的寂静到嘈杂,没有丝毫的征兆,更没有承接过渡,蟋蟀鸣叫未被惊,杀伐惨叫已然起。
深色的绸缎帘子瞬间被掀开。
“主子,他们来了!”
都正丰一手掀帘,另一只手按在腰间长剑之上,他神色凝重刚毅,却有一抹掩藏得极好的惊骇之意,从眼底一闪而没。
“多少人?”燕云靠在软垫上,不卑不亢地问道。
“至少十个,身手都不弱,全都穿了黑衣,黑巾蒙面!”都正丰道:“我们已被对方围住了,主子,我护着你冲出去!”
燕云摆了摆手:“冲出去?冲出去就安全了吗?都护卫,本王命你全力杀敌,势要将贼人尽数诛杀!”
都正丰一怔,旋即从剑鞘中抽出宝剑,执剑行军礼,依然道:“都正丰领命!王子请放心,只要兄弟们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贼人靠近王子五丈以内!”
帘子复又垂下,车厢内只剩下燕云和秦天二人。
秦天身处边陲小镇,时长听闻周边各国与大唐的种种绯闻消息,或真或假,半真半假。
这一刻,秦天突然想起近两月来听过的一个小道传闻,此消息众说纷纭,又有五六个版本之多,大伙儿都认为是假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是燕国三王子燕云?”秦天失声喊道:“燕王真将自己的儿子送来大唐做质子了?!”
燕云黯然失笑:“想不到,大唐僻壤之地的穷苦少年,竟也知晓本王入唐为质之事,这可是燕、唐两国的最高绝密,这位心怀叵测的有心人竟将此事宣扬得老幼妇孺、人尽皆知,倒也有趣!”
“您是说,有人故意走漏消息,泄露了您的行踪?”秦天一下抓住了此中关键,沉吟说道:“是谁要害您?这里早已是大唐境内,难道是……?”
“你想错了,不是大唐!”燕云说道:“至少,绝不会是长安城内坐在宝座上的那一位!本王若死了,对大唐百害而无一利,相反,活着的燕云才是大唐最想要的!”
燕云轻叹:“看来,本王那两位哥哥以及草原上那些蛮子,终于是按耐不住了!当然,想要在大唐境内做成此事,没有大唐军方权贵的支持是决计办不到的!”
秦天脊背发凉,一股寒意直透心底深处。如果真相真是如此,那确实太过可怕了。
“您是说,燕国的二位王子,勾结了草原上的蛮人和大唐军方的实权者,想要联手将您诛杀?”
燕云不答。
不答,便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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