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血一战,似乎已不可避免。
屡立战功,从边地调拨来长安的侯府军士们,早就看这些养尊处优、狗仗人势,空长了一副好身板,只知道挂着刀剑吓唬普通百姓的‘老爷兵’不顺眼了!
看着对面的‘傻大个’、‘大肥羊’杵在那里瑟瑟发抖,身为‘狼崽子’的他们,早已做好了围猎的准备!
刀剑已然出鞘,只待主人挥出,让它们尽情饮血!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平静、冷漠,却又清冽动听,似山间流淌下的冰泉。
“麻烦让一让,借过......”
一名穿着白色华服的俊俏小公子缓缓从人群里走出,任谁都能看出,这位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公子’乃是女扮男装。
不过她似乎也并不是真格要女扮男装,长长的秀发并未缠起,更没有隐藏,似乎她只是喜欢穿白衣,喜欢男装,却并不掩饰自己的女儿身。
她的眼中没有刀剑,没有如狼似虎、眼中泛着凶残绿光,犹如野兽般的侯府护卫,自始至终,她都不曾看他们一眼。
她径直走入店堂内,指着红木桌上的那株七色花,声音依然冷漠地说道:“我要了!”
金总管愣住了,马姑姑愣住了,店主老林愣住了......在场近百围观者更是呆若木鸡。
“那个......这位小公子......”老林一脸苦笑地说道。
“你是瞎子吗?”白衣少女冷声说道:“我是哪一门的公子?”
“呃......这位小姐,不知你是哪一家的闺秀?请你速速离去,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老林指了指门口的刀剑,低声说道。
白衣少女置若罔闻,冷声说道:“这朵花我要了。”
说完,从锦袖中夹出一张银票:“五千两!”
“小姐莫要说笑,王府的马姑姑已出价六万两,你这......”老林苦笑道。
白衣少女冷冷看了他一眼,面露厌色:“贪得无厌,就怕是有命赚,没命花!”
老林闻之,脸色微变。
“嘿嘿,哪来的‘兔儿爷’,敢来这里捣乱,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金总管冷笑道:“滚开!若再疯言疯语,我武威侯府的刀剑可不长眼睛!伤了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岂不可惜,嘿嘿......”
金总管目光淫邪,肆无忌惮地从头到脚打量白衣少女。
不得不说,眼前这名身穿白衣男装的少女,不仅出落的标致,还有一种冷漠的美,让男人生出征服、狠狠蹂躏的欲念!
“啪!”
白衣少女脚下未动,却突然出现在了几丈开外的金不换面前,衣袖一甩,狠狠一巴掌将武威侯府的金大总管抽飞了!
众人眼前一花,尚未看清眼前的一切,眨眼间,白衣少女已消失在原地,回到了店内之前所在之处,连站姿与表情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仿佛从始至终就在这里。
“你!!!”
金不换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眼中除了怒色,更多则是惧意。
他的左脸高高隆起,肿得像加多了发糕粉的包子,一口血水吐出,混杂着几颗牙齿。
‘唰!’
金不换身后持刀的护卫,瞬间挡在了他的身前,呈扇形一字排开,训练有素,配合娴熟!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轻视,眼神中的冷漠与嗜血却依然存在。
他们来自北地边关,那里有漠北七国,还有......魔宗!
魔宗是隐在漠北七国七位国君身后的牵线者,七位国君,只不过是魔宗手中的傀儡罢了。
有魔宗,便有修行者!
在北地边陲的血战中,既有普通将士,也有修行者参与其中。
“修行者?”其中一名侯府护卫冷笑道:“哥几个在边地倒也杀过几个魔门的修行者,却不知长安的修行者,是不是比残忍嗜血的魔门修行者更厉害?”
挑衅!
在普通人眼中,修行者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存在,拥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然而,这些刚下战场的老粗们,似乎对修行者并无过多敬畏!
“修行者也是人,是人就会死,就能够被杀死!”这名护卫头目说道:“而我们手中有刀!”
道理很简单,却显示出了足够强大的自信!
身为普通人,竟敢向修行者宣战,这就是大唐将士的强霸,更是武威侯府的强大与可怕之处!
白衣少女微微皱眉,似有些吃惊,她或许从未想过,普通人竟敢向修行者发出挑战!
她的眼中亦有厌恶与不屑,冷声道:“竟将我与魔门宵小相提并论,你们真的想死吗?”
“大唐军士,何曾惧死?”侍卫首领道。
“因为你是大唐军士,所以你现在还活着!”少女冷然道:“你最好记住,你是大唐的军士,不是武威侯的私兵!”
被一名少女呵斥,侍卫首领面色通红,却又无言反驳,一咬牙,怒吼道:“兄弟们,动手!让这小娘皮知道,我们武威军不是吃素的!”
“住手!”
一声低喝,吴先生缓缓走上前来,含笑对少女说道:“麒麟步......你是儒院的学生吧?小小年纪,已是洞玄中期的修为,怪不得如此嚣张!”
少女目光一凛,沉声道:“知命境?!”
吴先生羽扇微动,少女的脸上惨白了许多,鼻翼上,一滴晶莹的汗珠悄无声息的滑落。
“小姑娘,莫要以为修行者就如何了不起,洞玄不过是修行者的真正入门罢了!今日,吴某让你这小辈知晓什么是天高地厚!”
吴先生羽扇微扬,正要扇动,却在举起的瞬间凝住了。
他的目光跃过人群,只见一辆马车安静地出现在巷口,吴先生的眼眸中,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儒院......”吴先生低声呢喃,强咽下喉间的血腥,面色阴沉地说道:“走!”
捂着脸的金总管与一众护卫一时间竟似没听见一般,傻傻愣在那里。
“走!!!”吴先生厉声道。
转瞬之间,武威侯府的十余人走得干干净净。
马姑姑朝白衣少女点了点头,一挥手,王府的十余人也自行离去,很快消失在了百花巷。
“五千两,卖还是不卖?”少女冷漠说道。
老林欲哭无泪——即将到手的六万两真金白银,一下子缩水了五万五千两,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如何能不沮丧?
“那六万两银子,你当真以为有命花吗?”少女鄙夷道:“你信不信,王府的六万两银票你还没焐热,侯府死士的剑已削下了你一家老小的头颅!”
白衣少女将五千两银票放在桌上,也不管老林同不同意,用绸缎包起桌上的七色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脸痴呆的店主......
少女走出店铺,径直走向巷口的黑色马车,在转身的瞬间,她似乎有意无意地朝人群中看了一眼......
“大师兄,您要的花!”
马车车厢内,白衣少女将七色花递给一名中年文士,踏入车厢的刹那,她脸上的冷漠与傲然消失了,此刻却是一脸的俏皮,目光中显露出狡黠与灵动。
“大师兄,有这个必要吗?”少女疑惑地问道,也不知她所指何事。
“举手之劳而已,既然遇上了,总要管上一管!”中年文士含笑说道:“大唐不能乱,夏天风和李元贞更不可内斗......这些都是老师说的!”
白衣少女撇了撇嘴,似是不服,可当‘大师兄’搬出‘老师’后,她便不再出声。
“回去以后,让老七将这株七色花炼成丹药,一半送至王府,一半送入侯府,如此,岂不皆大欢喜?”中年文士说道。
“哼,大师兄就知道做烂好人!”白衣少女似不满,又似撒娇般说道。
“烂好人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这世上的人都和我一样,岂不天下太平?”大师兄悲天悯人叹息道:“九妹啊,这世间战祸还不够多吗?生灵涂炭,悲哉哀也!”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从中倒出一枚红色的丹药。
“没受伤吧?若不是这姓吴的与我儒院有几分渊源......哼!”中年文士一扬眉。说道:“九妹放心,大师兄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跌落半境,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我儒院学生面前嚣张!”
大师兄溺爱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极为护短地说道。
“谢谢大师兄!”少女乖巧地说道,眼波流转:“师兄,你今日不在院里看书,偏要带着我四处闲逛......你是来看那个小子的吧?”
“啊?九妹,你说什么,大师兄听不懂!”
“哼!大师兄就别骗我了,你一说谎,眼睛就眨个不停!”
“啊?有吗?我......我眨眼睛了吗?”
“大师兄,我看到他了!”少女道:“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啊,老师为何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老师乃圣人,他老人家的心思,又哪里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度的?”大师兄面露崇敬之色,旋即话锋一转,问道:“老二,老三他们都在暗中见过他了?”
“嗯!二师兄,三师兄,六师兄......除了老八。”少女道:“除了大师兄,谁有这么好的耐心,能忍到现在呢!”
大师兄木然一笑:“罪过,本不该来此的,破戒了,让老师知道,又要被他老人家一通啰嗦!”
“哎呀,大师兄,你竟敢说老师啰嗦,等老师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
“九妹,莫要如此,大师兄一时口误......”
人群渐渐散去,秦天看着消失在巷口的黑色马车,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