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时墨驰睡得极好,醒来时姜侨安正在厨房里忙碌,满室都飘着红枣豆浆和南瓜蛋饼的香气,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说小房子更温馨更好。
“快放手,赶紧去洗澡,你今天不是要出差么,别误点了!”姜侨安一边做鸡蛋饼,一边催促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时墨驰。
他不但没有放手,还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小孩子般地耍赖:“你呆会儿别去上班了,我让助理陪你去装饰公司选方案,出了设计图后就叫他们立马动工,我多一天也不愿意等。”
“动什么工?”姜侨安一脸茫然。
“房子呀,你昨天不是已经同意了?你一点头说好,我就立刻打电话给秘书让他去付订金了,我们公司有个经理和开发商很熟,可以先领钥匙装修,等周末我们都有空了再去付款签购房合同也没关系的。”
因为姜侨安中意的那套两居是精装房,所以一听到“动工”这两个字便知道时墨驰订的是另一套,不由地一怔:“我什么时候点头说好了?”
“什么记性呀你,昨晚在电影院明明是你亲口答应的,你还同意了装修期间先搬到我那儿,等房子一弄好就领结婚证。”时墨驰先是满脸惊异,复而又做出十分忧伤的样子,“我一早就知道你会出尔反尔。”
“……你问的时候我清醒么?”时墨驰的性子她太了解,所谓的以后不再擅自决定,会尊重她的意见根本就是说说而已,他想做的事情即使她不肯他也会变着法子逼到她同意。
“反正没睡着。”说完这一句,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眸子却顿时暗了暗。
明明应该生气,姜侨安却看得心中一软,一时忘记了应有的顾虑,脱口而出:“哪有趁女朋友意识不清时求婚的。昨天不算,戒指、玫瑰还有单膝跪地一样也不能少。”
时墨驰顿时心花怒放,嘴上却说:“又不是小丫头了,怎么还喜欢那种幼稚的东西,我已经三十岁了,难道还要跪在地上抱着你的腿说爱不爱的。”
“不说就算,没人求你。”姜侨安白了他一眼,转身去倒豆浆。
时墨驰切了一声,趁着她不注意,将手机塞入浴袍,走进了浴室。
吃过早餐,姜侨安到底还是依着时墨驰,迅速地收拾了行李,同他一起下楼,等待他的助理过来去选装饰公司。
请假时自然免不了要被忙得焦头烂额的周婉悦数落重色轻事业,一放下电话姜侨安便蹙着眉抱怨时墨驰不体谅自己。
时墨驰的心情正好,自然不会在意,当着雍戈与一干下属的面儿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满目皆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她总不至于炒了你,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不会把你饿瘦的。”
下属们见惯了不苟言笑的时副总,全都惊讶到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车里的雍戈倒是不觉得稀奇,只探出头斜着眼笑他:“你还好意思说,咱妹妹再瘦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你平时到底怎么虐待的人家。”
时墨驰并不理他,待司机拉开车门才侧身上了雍戈的车,降下窗子拉过姜侨安小声耳语:“每次和雍戈一起出差,他的手机都不停的响,不是这个妹妹,就是那个姐姐,你却连问我在那儿的短信都没有发过一条,因为这个他一直笑我不招人待见。”
姜侨安哭笑不得:“连这个你也要和他比?好吧,有空的话我也会打给你。”
“要是一切顺利,我就乘最近的那一班飞机回来。”时墨驰这才肯松手,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吩咐司机开车。
时墨驰的助理很快就赶了过来,行李不算太多,一一放入车子的后备箱后,他们便先去了趟装饰公司。
选了位经验丰富的设计师,一起去量过新居,约定好出图时间,送走时墨驰的助理后姜侨安才绕回了他的公寓。
却没有想到车子刚驶入地下车库,就遇到了穆因。
一周前穆因约她吃晚餐,正巧是时墨驰接的电话,知道他们已经复合后,穆因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此时此地的偶遇,难免让姜侨安微微有些尴尬。
穆因倒是温和如故:“我落了份文件在家,所以回来取。你要搬到他这儿来?”
姜侨安微笑着点了点头,终于承认,除了怕遇到时墨驰的家人,她不愿意搬过来的缘由里还有穆因,这个人太好,连刺伤他她都于心不忍。
瞥见她后备箱里的行李,穆因只黯然了一秒便神色如常地同她开玩笑:“算你运气好,要不是见到我,这么一大堆东西非得跑四五趟才运得完。”
姜侨安过意不去,还未开口说“不必麻烦”,穆因就已经将手中的文件扔回了车里,拎起了那两个最大的箱子:“你把钥匙给我、告诉我楼层,然后在这里等一等,我把这两样先送上去,再回来帮你拿剩下的。”
姜侨安知道拦不住他,剩下的四件她又没法一趟搬光,便向穆因道了声谢谢,默认了他的提议。
穆因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走了回来,强抢了三个相对重一些的旅行袋,只将一个小包留给了姜侨安。
这一路并不算远,眼看到了午饭时间,穆因却不肯留下来吃饭,只说不太方便。
姜侨安也认为不方便,如果被小心眼的时墨驰知道自己和穆因单独共进午餐,他一定会十分生气,因此唯有用“已经欠了穆因很多,不差这一点”来安慰自己。
接过穆因手中的旅行袋时,姜侨安才发觉今天的他似乎不太对劲,他一向最不畏寒,手上的皮肤却格外冰冷,脚步也微微发虚:“你病了?”
“不算生病,感冒而已。”
“……感冒可大可小,不舒服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姜侨安知道以自己的立场说太过关切的话语并不合适,几番欲言又止后才说,“你不会做饭,还是请个小时工比较好,外面的东西不能常吃。小区里有专门的家政公司,洗衣、做饭、打扫的都有,你可以去大厦管理员那里办张一卡通。”
穆因笑着告辞:“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顾自己的。这十几年我连药也没吃过,更别说去医院了,过几天自然就能好。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你有那么多东西要整理,不用客气地出来送。”
穆因一走,姜侨安就开始了忙碌,时墨驰的衣物用品虽然不算很多,再塞进她的东西却依旧略嫌拥挤,她一向利落,不做完手头的事情绝不会停下去干旁的,因此直到下午两点半,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她才记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
一个人吃没动力出门买菜现做,姜侨安又不想吃外卖,便去翻了翻时墨驰的厨房,冰箱和储物柜中果然备着许多方便食品,丢掉一大堆过期的饮料、面包、香肠、罐头以及速食面后,她正要发条短信取笑一下他的邋遢和无条理,才忆起早晨分别时自己曾答应过要打电话给他。
其实从不在时墨驰出差时联系他并非是她没把他放在心上,不过是因为独立惯了,极少有黏人的时候,又怕扰到他的工作,才说不出诸如“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和“天凉记得加衣,早点回来”之类的话。
姜侨安翻出包底的手机,还未拨号,就看到数条未读短信,全部来自嫌打字麻烦,一年也不会发出十条短信的时墨驰。
10:00am:已经分开两个小时了,下飞机时雍戈接到了来自三个不同女人的四个电话和九条短信,我却连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有收到。
11:12am: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江总的秘书很漂亮,嗯,比你还漂亮。
11:39am:江总的秘书借口想来我们这儿旅行和我的秘书换了位置,要是你在上菜前回电话过来,我就立刻让这个人滚到天边去。
12:01am:原来江总的秘书姓石,乍一听还以为和我一个姓,等石秘书在我的手心里写过了字,才知道只是音同。
12:20pm:原来石秘书也喜欢吃芦笋和茼蒿,和我一样。
13:30pm:雍戈在旁边接电话,边接边骂女人真是腻歪到让人受不了,每隔一个小时电话查一次岗还不够,居然又发了快十条短信过来问他正和谁在一起。
13:32pm: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13:35、13:48、13:49各有一次来自时墨驰的未接来电
13:50pm:姜侨安,你已经被丢掉了!!!
姜侨安先是疑惑他为何会这样清闲,待想起昨天上午时墨驰曾说过这次的出差地点之所以会选在风景胜地,就是想犒劳一下前一段时间忙昏了头的一干下属,签过采购合同,对方的江总便会全程接待、陪吃陪玩才终于了然。
雍总不带女朋友是怕妨碍自己结识新鲜的美女,时副总不带女朋友是因为他的女朋友不肯请假同去——早晨乘电梯下楼时时墨驰还在跟她如此抱怨。
想起这个在人前永远严肃冷峻的男人戴着不苟言笑的面具坐在众人之中一条接一条地发这种幼稚的可笑的短信,姜侨安不禁笑出了声。念大学时她同室友们感叹“男人普遍比女人晚熟”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得到的答案却从来都是“还晚熟呢,你家的冰山哥哥是绝对绝对的少年老成好不好”!
姜侨安想,纵然这世界远不如她理想中的那般充满光明和坦荡,却也绝不似有些人口中的那般肮脏,至少她挚爱的这个男人的可爱与可憎唯有她才看得到,所以人生还是很美好,用不着哭泣和绝望。
电话一接通,姜侨安便哈哈笑地问他:“还和石秘书腻歪着呢?”
时墨驰的声线冰冷:“嗯,我没功夫理你,我正和石秘书在酒店的室内泳池游泳呢。”
姜侨安接着笑:“三点式?流鼻血没你?”
“三点式多土,人家穿的是一点式。”
“这么奔放呀,那我挂电话了,你们继续鸳鸯戏水,我不打扰你了。”
“你果然不把我当回事儿,我都看别人半裸泳了,你也不吃醋的!”这一次时墨驰真的生了气。
她赶紧哄:“我又不是白痴,不过是你随口编的人,听了有什么可吃醋的!”
时墨驰冷哼了一声:“谁那么无聊,还随口编来骗你,不信你问雍戈。”
他将手机调成公放,对一旁的雍戈说:“你给我证明,真有这么个人吧?”
雍戈坏笑着点头:“妹妹,他没编,真的有,石秘书那小模样妖娆的,那媚眼抛的,那小身板软的,你们家阿驰看得骨头都快酥了,站都站不住,回去你可不能轻饶了他,跪搓衣板是必须的。”
雍戈向来最爱在她的面前拆时墨驰的台,如果没有这个人,他绝不会这样说。姜侨安信以为真,立刻寒了脸,收起笑容,语调更是连降了两个八度:“我为了新房和搬家忙了整整一个上午,重新调整了家具的位置,还换了窗帘、桌布和床罩!我是希望你回来时一打开家门能有个惊喜才没抽出空联系你!”
公放还没关上,雍戈在一旁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大笑着正要说什么,时墨驰却立刻挂上了电话。
过了一刻,他又打了回来:“你要是和周婉悦再请两天假,乘最近的飞机或者火车过来,我就再也不理别人。”
“不用了,我马上就出去买装饰品,把你的家装扮好,等着你带你的石秘书来玩,她不是想过来旅行么。”只说了这一句,姜侨安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墨驰接连打了数个电话过来,她一个也没接,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了一条短信——那个石秘书是个男人,和江总的关系奇奇怪怪的,一看见我就蹭了过来,我的骨头的确快酥了,的确站也站不住,不过是被他用涂了紫色眼线粉色眼影的眼睛瞟酥的……
姜侨安忍着笑只回了一个“活该”给他,便扔下手机再也不理。
她拣了包尚未过期的泡面加了水放进微波炉,找佐菜时无意中翻到了一套粉色的保温餐盒,怔了半天才想起这是那日给时墨驰送设计图时杨景涵拿来的,随即嘲笑自己竟然也变成了疑神疑鬼的那一类。
捧着热气腾腾的泡面,姜侨安左右巡视还有什么东西要添,准备记下来呆会儿一起买,听到手机铃声不停地在响,她以为是时墨驰打来求饶,并没当作一回事儿。
吃完泡面,她才去拿手机,看到未接来电上的名字,不由地一愣。
打来的是穆因的同事,她还在原来的珠宝公司时曾与他和穆因吃过一顿饭,此刻实在想不出对方找自己所为何事,正要拨回去,穆因的同事又打了过来。
“晕倒了被送进医院……医生说他已经烧了好几天了……你说的是穆因?”姜侨安诧异不已。
“我们原先也没看出来,就觉得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中午应酬时对方照例劝酒,他一杯不落地全喝了。他平时酒量那么好,我们就没帮着挡,谁知道饭局还没结束,他竟吐了,我们过去扶,才觉出他在发烧,劝他请假去医院,他只说没事儿,下午班上了一半就晕过去了。他的家也不在这儿,我想着你和他住在一起,就先打了个电话给你,省得到了下班的点你找不到人着急。他打了一针就醒了,同事们想请假留下照顾他,他说什么也不肯,不但赶我们出去,还非要出院,要不你过来看看,他或许听你的。”
姜侨安到底没有说出那句“我已经搬了出来,不再和他住一起”,放下电话,原本的好心情立刻差到了谷底。
同是只身一人在远离家乡的异地,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穆因此时多么需要人照顾,姜侨安还记得刚回来时的那段黯然的日子,时墨驰的冷嘲热讽、妈妈的避而不见、同事恶意排挤,如果不是有穆因在一旁安慰照顾,她的情绪大概会沮丧到崩溃。
正是因为太清楚没有人天生应该无偿地待自己好,她才最怕亏欠于人,旁人优待她一分,她总得想法子还三分才能觉得安心。
穆因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人。
只是对方是他,大概还是亏欠下去的好,她越是在这种时候巴巴的跑去照顾,对他来说就越是种莫大的残忍,更何况还有时墨驰,她不愿意被时墨驰误会。
周颖柔常说她可怕,小小年纪就冷静得吓人,似乎从不冲动,任何时候都能镇定地分析出利弊,姜侨安想,也许周颖柔是对的,换作了感性的穆嫣或周婉悦,大概会第一时间愧疚到流眼泪,想也不想地就奔去照顾,怎么会像她这样沉得住气地计算去与不去哪一种对穆因来说更好更合适。
她这辈子唯一一次不计后果的冲动便是头脑一热地再次同时墨驰在一起,而穆因,她实在是没有能力顾及。
姜侨安狠下心地当作并不知情,正要出门采购家装饰品,穆因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了。
“我同事打电话给你了?我以为只有女人爱大惊小怪、夸大其辞,原来男人也一样,哪有那么离谱,你千万千万别来医院,我正要回家呢。这么多年没打过针,特别有效,已经全好了。”
她顿了一下才说:“我没要去,正准备出去选花瓶和油画。”
穆因那边突然没了声儿,隔了三秒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就是怕你扑个空,那就好,你忙吧,我这就去办出院手续,以后再聊。”
她晚挂了一秒,所以听到了护士在一旁说:“出什么院呀,你今天还有两针没打呢!”
放下电话,姜侨安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痕,什么叫自责不已,什么叫悔不当初,如果穆嫣一走她就搬出去,哪里会有如今伤害。
于她来说,穆因不过是溺水时的一根浮木,依赖着他的温暖,她才得以上岸,可惜他却被她拖累得沉了底。
缘分的确值得感叹,如果当年周婉悦没有多说那句“这是我妹妹”,他们或许可以成为一对,他不会再次沦为旁人爱恨纠葛里的背景,她也会拥有一个相对温存的少年时代。还有时墨驰,时墨驰更不会倒霉地被她遇到被她利用,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耗掉一生中最好的六年。
只可惜还有一个烂俗的句子叫“没有如果”,所以这世上的圆满才没有那么许多。
她终于没有了去挑花瓶油画的兴致,空坐了一会儿,仍是决定去看望穆因。
因为大事上瞒了时墨驰,小事上姜侨安无论如何也不肯再骗他,所以当他问起穆因时,她连自己曾想过既然不能复合,不如干脆与温和的穆因在一起也没有隐瞒,其结果却是时墨驰更加介意这个人。
姜侨安考虑了一下,认为实在没有特地打电话过去告诉时墨驰自己要去照顾生病的穆因的必要,时墨驰的工作一向忙碌,难得觅得半刻清闲,又何必给他添这种堵?
姜侨安听说过掩耳盗铃的笑话,但却更了解时墨驰的性子,犹豫了半刻,便只在桌上留了张纸条讲明了大致的情况。
她心存侥幸地想,自己先去照顾穆因,如果他能很快出院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就干脆通知穆嫣,让穆家派个可靠的人过来。时墨驰还要两天才会回来,在那之前自己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儿,他不知道便罢,如果知道了,事前就留过纸条也不算瞒他。
时墨驰家连米都没有,姜侨安先去买了些菜,煮清淡的菜粥的同时又红烧了一只鸽子,找不到保温瓶便暂且用了杨景涵的。
正要出门,时墨驰家的座机突然响了,她刚想接,又极快地反应了过来,除了他的家人,知道这个号码的了了无几。
姜侨安到达医院的时候,穆因正在打点滴,见到她进来,他先是意外,复又有些尴尬。
“你不想我来也不用骗我说要出院了。”姜侨安将饭盒放到一边,笑着替他解围。
“你不是要去买东西?”
姜侨安没有回答,用开水烫过碗筷,拧开保温桶倒了半碗菜粥,又撕了几片鸽子肉,拌好了放到穆因的手中:“趁热吃,你用的这个药最刺激胃,中午又刚吐过,空腹容易犯恶心。”
穆因正要吃,她又想起了什么,暂且收回了那碗粥,先倒了杯温水让他漱了口,再湿了条热毛巾递给他擦脸和手。
喝过粥,穆因身体上的不适减轻了大半,心中的难过却更胜一筹,见姜侨安又要动手倒粥撕鸽子,便立即阻止:“别麻烦了,我已经饱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姜侨安看了看手中的碗:“这才吃了多少,你的胃现在一定不舒服吧,烧了那么久,不多补充点营养怎么行,是不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回去做,太油的可不行,鸡汤面吃不吃?”
穆因沉默了一阵,终于实话实说:“因为太好吃所以才没胃口。”
姜侨安何其聪明,只用了一秒便悟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只好笑着打岔:“中午才说过自己不是小孩子,下午就进了医院,看来逞强的确没有什么好处。”
穆因并不接话,再次催促她走:“时墨驰快下班了吧,你不用回去?这里医生护士一大堆,单位的同事也一个接一个的来探病,你不必这样麻烦的。”
“他出差去了,这几天都不会回来。我自己呆着也是无聊,不如留在这儿,以前我生病,你也没少照顾的。”
“你和他之间的问题,全都解决了?”忍了又忍,他仍是问了出来。
姜侨安的神色一僵:“没有,我和杨阿姨的关系还没有同他提,主要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知道了这个难免会生一场气,挑个他高兴的时候说总是会好一些。”
穆因笑了笑:“你的房间我没动,他要是生气把你赶出来,你直接过来就好,反正住得近,多方便。”
“这倒不会。”姜侨安也跟着笑“他虽然小气得要死,把我扫地出门的事儿却绝对做不出。”
“其实什么时候说都一样,反而越早越好,你不过是在逃避。”穆因忽而严肃了起来。
姜侨安没有反驳,便算是默认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就算是感情用事,也至少能开心过一阵子。”
穆因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便忆起这是首王菲歌里的词,他还记得最后一句是醉生梦死,便不再赶她走,他想,能够骗得了自己片刻,大概也算得上一种恩赐。
杨景涵打不通时墨驰家的电话,又堵着气不愿意打他的手机,只好联系她最最崇拜的时夏星。
时夏星正忙着,自然没功夫同这种小丫头多废话:“你想找他就直接去,打他家的电话和打他的手机不是一回事儿么。”
“不是的,我的保温瓶还存在他那儿,打他家的电话可以用试试他在不在家,在的话就过去拿回东西做借口,打手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他这一个星期都不在家,我早中晚各打一次,全都没人听,我原来以为他是故意不接我的电话,后来换了同学的手机打,也是一样的。”
时夏星渐渐警觉,不再继续敷衍:“你找他的助理要钥匙,去他家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要是有,立刻通知我。”
“什么叫不对?他会不会生病晕倒在家里了?”
“……”时夏星觉得自己和这一位简直无法沟通,为了哥哥,才勉强耐下了性子解释,“他要是晕倒在家里不能去上班,公司一早就得炸锅。你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少了什么或者多了什么。”
“少什么多什么?”杨景涵仍然没有会意。
“……去看看他的衣服有没有少,或者有没有多出女人的衣服,你跟他的助理说钥匙是我要拿的,我哥哥不会骂我。”
杨景涵这才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有可能搬出去和女人同居,或者领了女人回家同居?”
“……真聪明,快去看,看过记得给我打电话。”
杨景涵立刻跑到路边拦了辆车,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时墨驰的公寓,只转了一圈,便心痛不已地佩服时夏星的料事如神——玄关柜中果然挤满了各类女鞋女包、衣帽间里更是挂满了女人的衣服,一看号码便知道这些鞋子包包以及衣服的主人应该姓姜。
她在时墨驰的公寓里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在餐桌上发现了那张姜侨安写的纸条。
穆因——中心医院——不要多心,杨景涵将纸条上的字连读了数遍,脑海中只浮现出了“此地无银”和“捉奸拿双”这两个词,顿时激动不已,连给时夏星打电话都忘记了,立刻又风风火火地奔到了医院。
穆因吃过药刚想睡个回笼觉,便被开门的巨响吓了一跳,看到来势汹汹的这一位,莫名其妙地问:“你找谁?”
“反正不是要找你。”
“这位小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间病房只住了我一个。”
“那你一定就是穆因了。”
“我是。”穆因实在想不起,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一位。
“这就对了,我找姜侨安,她不是正和你在一起?”
“现在这个时间她当然在上班,你找她有急事吗,她中午会过来,我可以替你转告她。”
杨景涵总不能说自己过来是为了找姜侨安不忠的证据让哥哥清醒,正要说声抱歉先告辞时却看到了桌上的保温餐盒,她走近了看了看,才认出这的确是自己的。
“这是姜侨安拿来的?”
“嗯。”
“她真是好不……”杨景涵继续一惊一乍,只是碍于一贯良好的修养,到底没将难听的话讲出口,“真是好可笑,拿我的东西来你这儿献殷勤,恶心透了。”
穆因听完立刻皱了眉:“你谁啊你?”
“时墨驰的妹妹加这只保温盒的主人!”杨景涵没错过穆因听到“时墨驰”这三个字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便试探着问,“你不会也喜欢那个坏女人吧?”
“有完没完了你,谁是坏女人!这保温盒要真是你的,就赶紧拿上它到别处玩去。”
杨景涵却来了兴趣:“你还真喜欢她呀?这世道真是变了,坏人这么受欢迎。”
赶在穆因发火前,她又改口补充道:“你要是喜欢她的话也一定不希望看到她和我哥哥好吧!我也不希望的,不如我们合作,给他们捣捣乱好不好。”
“……我没这个想法,也劝你不要。”
“你真喜欢她?”杨景涵又反问了一句。
穆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要休息了,麻烦你没事就先回去吧。”
杨景涵撇了撇嘴,将手中的饭盒放下:“走就走,姜侨安用过的东西我才不要,送你好了!”
“……”
一出病房楼,终于找到理由的杨景涵便拨通了时墨驰的电话:“你的姜侨安趁你不在给别的男人送饭,你管不管呀?”
“……谁胡说了,那个人叫穆因,不信的话你就回来看看好啦……”
接到杨景涵的电话时,时墨驰刚刚走出高铁站。前一晚独自醒来,他忽而无比想念姜侨安,不顾半夜三更的不便,当即致电酒店客服,让他们预定到达时间最早的回程票。两个城市间的飞机每天只有三班,时墨驰不愿意再多等一个小时,天还未大亮便往高铁站赶。
雍戈笑他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青少年玩热恋,可其实时墨驰二十三四岁、刚刚遇见姜侨安那会儿全然不似如今这般上心。
惊艳也惊艳,喜欢也喜欢,只是他们俩的恋情太过一帆风顺,顺利到连微风细雨也未曾遇到,并没有经历求而不得的苦恋过程,便难免平淡了一些,体会不出什么是朝思暮想。待姜侨安绝然离去,时墨驰不时回忆起两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时才发觉,在一起的那两年简直幸福到残忍。
失而复得后的朝夕相伴,对于等待了四年的时墨驰来说,几乎称得上生命中最大的奢侈。
“我没那个工夫,你要是实在闲得发慌,就回去看看舅舅舅妈,他们上个月还问我你的课业是不是很重,怎么总不回去。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就这样吧。”不等杨景涵再开口,时墨驰便直接挂上了电话。
不出半分钟,杨景涵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时墨驰连看也不看,直接点了删除。
家人们对姜侨安的集体厌恶,反而让他更加怜惜她,如果不是选择和他在一起,她此生或许都不会受到这样的诋毁和攻击。
在男女关系的处理上,时墨驰完全相信姜侨安,可是这信任并不妨碍他介意穆因,毕竟穆因也曾在她的考虑范围。
打电话给穆因所在的银行、得知他生病住院了后,时墨驰想了一刻,仍是改变了突然出现给她个惊喜的想法,转而拨通了姜侨安的电话。
姜侨安正忙,接听他电话的同时还在吩咐下属做事,语速都快上了几分:“有事儿么?珠宝展下周三就开始了,我以前没做过联络协调的工作,简直是手忙脚乱。”
“谁叫你非到她那儿去,让你回瑞琪你又不肯,我回来了,中午一起吃饭。”
“不是要三天吗?中午我没空,午休大概就只有一个小时。”
“我不是想你了么,你不肯请假过来,我就只好回来了,那你晚上早点回来,做饭给我吃。”
姜侨安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却仍是答应了。
时墨驰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破例说了三个肉麻兮兮的字,认识这么久,姜侨安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一句,诧异之后,饶是隔着电话,脸上也红了一红,却觉得无比甜蜜。
穆因身体底子好,又不算大病,这一两天就能出院,她中午腾不出空,便让他凑合着吃医院的病号饭,晚上再炖汤送过去。
姜侨安实在没想到时墨驰会提前回来,如果告诉穆因自己走不开,他一定会说不必麻烦、很快就能出院,可他越是这样通情达理,她就越觉得自责和不安。
考虑过之后,她便加快了做事的速度,午休也只吃了个同事带回来的三明治,不到下午三点半,便完成了周婉悦吩咐的所有事儿。
听到姜侨安又要请假,周婉悦已然无语,只挥了挥手:“以后再招人,我一定要狠心立下两年内不准恋爱、五年内不准结婚的恶毒条款。”
姜侨安自知理亏,只好赔着笑点头,从公司出来后先为穆因联系了位家政,又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栗子和排骨去穆因家炖了锅铁观音栗子排骨汤。
炖好汤盛出来也不过五点,送给穆因再去找时墨驰时间上刚刚好,姜侨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时墨驰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去选了枚戒指,早在昨天早晨姜侨安抱怨他没有正式求婚时他便订下了大批玫瑰,可是提前了两天回来尚未运到,此刻只好临时买了一束凑数。
他知道姜侨安辛苦,并非真的想让她忙碌了一天后再立刻回家做饭,提那样的要求不过是为了她不再去管穆因。时墨驰知道,以姜侨安的为人,和自己复合后,绝不会再同穆因暧昧不清,因此,只要她将自己看得比穆因重要,他并不愿意为了这样的事儿同她生气,即使不高兴也只会假装不知道。
时墨驰订下了餐厅、带着戒指和玫瑰,兴致勃勃地去接姜侨安下班,却从周婉悦那儿知道她为了准备晚餐提前赶完了工作、一早就请了假回去。他以为她是为了自己,满心喜悦的赶回家,却只看到冰冷的灶台与那张说要去照顾穆因的纸条。
失望之下,他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依着地址找到了穆因呆的医院。于是,姜侨安刚从病房楼出来便看到了靠在她的车前的时墨驰。
“来都来了,你怎么不上去。”听过穆因的描述,姜侨安立刻便知道找来的那个女孩是杨景涵,可即使已经在心中准备好了一套解释,看到时墨驰时她仍是觉得心虚。
时墨驰摁灭了手中的烟,从口袋里拿了粒薄荷糖出来放入嘴里,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怕影响穆三少的心情,万一他情绪不稳、病情加重、出不了院,你不是还得多送几天饭?又得上班又得送饭,为了早点下班买菜送饭中午一分钟也不休息,一边做事一边啃三明治,多不容易。”
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姜侨安十分熟悉的冷嘲热讽,看到这个,她反而不再心虚,笑嘻嘻地走过去挽上他的胳膊:“生气了?你也知道的,前一段时间他很照顾我,我欠了他不少情,如今他生着病,身边又没有家人,我知道了总不好置之不理,不过就是送了两次饭,我刚刚替他联系了家政,以后都不用再过来了。”
时墨驰直接抽出了自己胳膊:“是呀,你欠了他不少情,无以为报,还差一点儿就以身相许!”
说完这句,他便上了自己的车、径直开了出去,姜侨安蹙了蹙眉,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追过去解释,便只好开车跟了上去。
两人的车一前一后地驶进了车库,赶在时墨驰的车入位前,姜侨安就超了过去,停在了他的前头,时墨驰鸣了两次笛,她丝毫没有让道的意思,他正要下车,她却先走了下来。
姜侨安连叩了三次车窗,时墨驰才缓缓把窗子降下来。
“姜小姐是不是搞错了,这地儿是我的。”
又是这个调调,姜侨安恨得牙痒痒,却莞尔一笑,用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分别,闹够了没?载我去超市,一起去买些你喜欢的菜,回家做给你吃。”
她今天涂的甲油是暗金色,日光灯映在上面,细小的璀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柔白的指尖缓缓揉着他的胡渣,冰凉微痒的触觉一直延伸到了时墨驰的心底。
他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反手牵住姜侨安,将她拖上了车:“不用,你累了一天,我订了位子,就在外面吃,刚刚的帐晚点再同你算。”
一打开车门,她就闻到了玫瑰的香气,四下找了找便看到了搁在后座上的那束花,捧到面前不由地一笑:“无功不受禄,时先生何必这样破费。”
“谁说这是送给你的?”他仍是没好气儿。
“难到是给石秘书的?”
“送蓝懿的。”他故意气她。
姜侨安却偏偏不上当:“蓝小姐去为新片做宣传了,等她回来,这花儿估计都能直接泡玫瑰红茶了,还是我替她收下算了,省得浪费。”
见她不吃醋,时墨驰反而更加生气:“我现在才觉得,私生活太检点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要是学了雍戈,打一通电话就能气到你。”
“我才不生气,因为明白你的心里只有我,难道你不明白么?”平素甜言蜜语说得少,到了关键时刻才会有用,姜侨安不顾时墨驰正在开车,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脸颊,“你的玫瑰不是为了送我,我请假却全是为了你。”
“原先明白,到刚刚才发觉是我自作多情。”时墨驰冷哼了一声,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弯了弯。
“还是去超市吧,我不累的,想做菜给你吃。”她知道,如果今天不受这个累,时墨驰的气无论如何也不会全消。
在姜侨安的坚持下,他们到底还是没去餐厅,而是买了一大堆时墨驰爱吃的蔬菜回来做。
米饭里埋着的芋头熟得快,时墨驰倚在厨房的门边,边趁热剥了皮蘸着糖喂给姜侨安,边看她切卷心菜。
姜侨安并不领情,只吃了一口就开始嫌他赖在一旁不肯走实在太添乱:“这是最后一个菜了,你去收拾一下桌子,汤过一会儿才能好,先开饭。”
眼看她做了一大桌菜,时墨驰终于感到平衡,十分听话地出去收拾,不巧的是,又看到了桌上的那张纸条。
“你以前和穆因住在一起,也每天做饭给他吃?”
姜侨安端着盘子走出来,听到这个,只觉得头疼,把菜放到桌子上后,第一时间将纸条拿过来扔进纸篓,避重就轻地说:“住的那么近,我好意思做了自己吃不招呼他么。”
这个回答让时墨驰再次心生不满,之前一直忍着没讲的话还是说出了口:“我以为这些事你只会为我做,我以为在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是我。”
“……本来就是你,这还用说么。”
“你不肯请假陪我出差,却可以请假给他送饭。我去接你下班,周婉悦说你为了提前回去给男朋友做饭,午休时间都在工作,我还自作多情地过意不去。”
“如果不是你提前回来,我怎么会请假!他不是生病了吗,如果他的家人在这儿,我才不会去管。”
时墨驰冷笑了一声:“那么说让你受累的还是我?生病是他的事儿,不关你的事儿。”
“……不知道就算了,他的同事既然打电话告诉我,我实在不好不去看看。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前一段时间他很照顾我,我欠了他不少人情?如果我是那种过河拆桥、完全不去理会他的人,你会喜欢么。”
“如果换作蓝懿,你是希望我置之不理,还是亲力亲为的照料?他到底怎么照顾了你,让你这样念念不忘?”
想到蓝懿,姜侨安才终于不再觉得时墨驰强词夺理、自私小气,即使合情合理,对方是他差一点选择的青梅竹马,她也会对他们的单独相处生出十二分的不满和介意,更别说病弱时的悉心照顾。
于是,她放缓了语速,温柔不已地冲他笑:“我认错好不好?我累了一天,真的不想再说这些。那时候我刚回来,你用那种态度对我,我和同事间相处得也不好,还有……还有些别的烦恼,因为他的帮助我才没有再次离开,所以我才感激,除了感激,完全没有别的情感。”
听到那句“你用那种态度对我”,时墨驰原本柔和下来的神情再度冷硬了起来:“这么说来,还是我对不住你?知道你回来,我一次次地找理由找过去,即使态度不好,你也该清楚地知道我是因为放不下才去纠缠。而你呢,除了把我往外推和冷脸相对,还做过什么?后来我低声下气、放弃尊严地讨好,你仍是不理。和蓝懿、周婉悦吃饭那次,如果我没有追过来,大概我们这辈子也不再会有交集。‘无情’这两个字,在认识你之前,我还以为应该专属于男人。我不求你像我对你这样对我,可也至少得说得过去。”
姜侨安无言以对,她知道从时墨驰的角度看,自己对这段关系简直算是毫不在意,她既深知有愧于他,又觉得十分委屈,几乎就要将前因后果说出口,却到底生生忍下。尽管这些总是要坦白,但也至少要选个两人都心平气和的时候,绝对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毫无准备、全无条理的叙述只会火上浇油、让他更加生气。
前一刻的时墨驰还十分不平,后一刻的他见到姜侨安那一脸掩不住的委屈又只觉得心疼,暗骂了自己一句不该和女人计较后,正要伸手揽过她安慰,却又听到她说:“对不起。菜要凉了你快吃饭吧,我想起有件周婉悦吩咐的事情还没处理,先回公司了,要是太晚,你就不用等了,自己早点睡。”
她向来不擅长为自己辩解,从小听多了父亲和周颖柔的争吵,遇到这种情况更是只觉得头痛,宁愿转身离开,等时墨驰气消了再回来。
定定地看了姜侨安三秒后,时墨驰冷着脸说:“随便你。”
并不是第一天在一起,时墨驰岂会不清楚她一贯的作风,只是这样的掉头就走比大吵一架更令人愤懑,吵出来或许可以解决问题,一走了之、回来后再绝口不提地加倍待他好只会令他加倍不安,认识得越久他就越猜不出她的想法,他是个男人,总不能像女人一样时时刻刻抱怨自己没有安全感,可是,即使说不出口,他也的确是缺乏安全感。
姜侨安离开不到五分钟,时墨驰又开始后悔,正要下去追,却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姜侨安刚将车子开出小区,就接到了时墨驰的电话:“受伤了?你别闹了好不好,我正开车呢,雍戈他们后天才回来,你明天也不上班吧,我现在回公司把事情做完,明天就可以请假陪你。”
念书那会儿,只要做了错事儿,时墨驰总会装病,以为这样一来,她不但不会再计较还可以趁机作威作福,其实姜侨安都知道,不过让着他而已。
“烫着了就拿水冲冲,不用去医院,到绿灯了,后面的车在按喇叭,就这样吧。”
接到时墨驰助理的电话后,姜侨安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医院。时墨驰正冷着脸打点滴,见到她进来,马上十分不满地训斥助理:“谁让你给她打电话的?人家的工作多重要呀,你这不是影响人家日理万机么。”
助理有苦难言,她跟了时墨驰快三年,从未猜错过他的意思,刚刚明明是他暗示她把姜侨安叫来。
“……”姜侨安并不理他,只俯身检查他伤到的右脚,脚面上涂满了绿色的药膏,却还依稀看得到皮肤的红肿,她没见过烫伤的伤口,自然被吓了一跳,“怎么严重成这样?”
时墨驰并不答话,只用眼神示意助理,助理立刻违心地说:“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医生说早一刻来医院或许就不会那么严重。”
时墨驰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一面感叹此人实属可造之材,一面观察姜侨安的反应。
姜侨安果然满脸都是愧疚和疼惜:“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你被什么烫到的?”
“谁会拿这个开玩笑!当然是你煮的黄豆芽汤,你没关火,我正想关结果锅翻了。”
姜侨安自然不会翻病人的旧账,转而问助理:“你送他来的?”
助理不敢说是时墨驰自己开车来的医院,更不敢说医生并不主张他打点滴,不过是开了支烫伤膏和一盒消炎药,便只模棱两可地笑了笑。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下次再有什么事儿,记得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我。”
听到不用继续在这儿受夹板气,时墨驰的助理如蒙大赦,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
姜侨安为他理了理靠在身后的枕头,又找了一个干净的海绵垫垫在他的脚下 :“疼得厉害吗?”
“嗯。”他答得不咸不淡。
她低下头轻轻地替他吹了好一阵儿:“这样会不会好点儿?”
时墨驰十分欠揍地哼了一声:“凑合。”
姜侨安恨得直想笑:“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当然了,午餐就是随便凑合的,晚饭一口都没吃。”
“关个火都能打翻锅,简直就是四肢不勤,我回去热了饭拿来给你。”
“不打了。”时墨驰一边按铃叫护士拔针,一边拖住姜侨安的手,“我跟你一起回家。”
姜侨安自然不依:“药才打了一小半怎么能走!还有几针要打?明天叫护士到家里来吧,免得来回走再碰着。”
护士正巧推门进来:“今天这针打不打都没关系的,按时吃三次药、别忘了涂烫伤膏、伤口暂时别沾水就行。”
“什么叫打不打都没关系?”姜侨安没太听明白。
时墨驰赶紧在一旁打岔:“脚又疼了,疼死了,你快点再帮我吹一吹。”
此刻时副总的形象与刚到医院时差得太远,姜侨安的行为又实在称得上大惊小怪,拔掉针头退出去前,护士不由地多看了他们几眼。
姜侨安正手忙脚乱地替他又用嘴吹又用指腹揉,自然没留意到旁人异样的目光,折腾了好一阵儿,她才抬起头问他:“能不能走?要不要我搀着你。”
“不用,你这么瘦又没劲儿。”
时墨驰先是装模作样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好一会儿,待姜侨安先行离开去拿车,立刻一改前态地健步如飞,走得太快碰到了伤口,不用装也疼到直吸冷气,姜侨安正好过来扶他,见状顿时心疼不已,待他更加温柔。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时墨驰总会格外傲娇,仿佛难得的生病受伤是种莫大的荣耀,过去是他犯了错装病,如今轮到姜侨安犯错他真病,自然要变本加利。姜侨安好不容易扶着他一点一点挪回家,进了门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直接奔到厨房洗手热了饭菜递到他的手里,时墨驰又非得要她喂。
她忙了一整天,又陪着折腾到现在,已然累到骨头都疼,见时墨驰越来越过分,气得恨不得揍他一顿,便说:“你烫到的是脚不是手,我就是头驴,围着磨盘转了一天也该休息休息!”
“你要是不给穆因送饭,我们会吵架吗,我们要是不吵架,你会走掉吗,你要是不走掉,会忘记还煮着汤吗,要不是这样我会受伤吗!”
听完这一大串,姜侨安最后的耐性终于被磨光,狠狠地踢了他一下,便转身去浴室洗澡。
她还没走出五步,就被他从背后横抱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竟被扔到了床上。
姜侨安诧异地看了眼餐厅到卧室的距离,回想起片刻前他的迅速,一脸莫名:“你不是受伤了么?”
时墨驰装够了病弱,坏笑着坐了上来,边摘领针边说:“我烫到的是脚又不是别的地方,你累了一天,不好好犒劳一下你,我怎么过意得去。”
赶在他压上来前,她便跳下了床:“我还没洗澡!”
“没关系,我也没洗,不会嫌弃你。”时墨驰动作极快地侧身将她抓回床上按在了身下,半点也看不出刚刚受过伤。
“原来你是装的!”
姜侨安愤愤不平地乱踢了几下,正中他伤到的右脚面,时墨驰闷哼了一声,却加倍地还了回来。
时墨驰却抱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从一堆凌乱的衣物中找出外套,摸了个盒子出来,递到姜侨安的面前:“忘了说,帮我换药洗澡有奖励。”
姜侨安随手打开了盒子,见到里面的戒指,习惯性地一脸认真地先研究钻石:“雍戈的吧?他前天还说给未婚妻买了枚戒指让我帮着看看成色。”
“……这是我选了一个下午的。”
“他也太懒,连这个都让你帮忙挑,他未婚妻要是知道了非得气死。”
“先气死的那个应该是我!”
见到时墨驰脸上的愤懑,姜侨安终于装不下去地笑出了声:“你还好意思生气?在这种情况下求婚,我该夸你有创意还是骂你没脑子?”
“烛光晚餐玫瑰香槟的套路人人都用,这种多好,可以记一辈子。你还没说‘我愿意’,你如果不愿意,我只好再想法子让你的印象再深刻些。”
姜侨安立刻伸出左手让衣冠不整的时墨驰将戒指套入自己的无名指:“我疯了才说不愿意。”
“你愿意?”
“我愿意。”
时墨驰狡黠地一笑,一个翻身将她卷回床上:“为了庆祝订婚,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