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开双眼,文茹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而且,随意扫视了一眼,文茹萍便敢肯定,这便是她以前的闺房。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慢慢爬起来,文茹萍轻轻的甩了甩头,先前她不是扑在楚天鸣的怀里,肆意的流着泪水吗?怎么会突然回到自己的闺房之中?
是了,记起来了,哭着哭着,她突然觉得无比的疲惫,于是,趴在楚天鸣的怀里,她便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想到这,文茹萍便立即冲上门口,突然回到这别墅,回到这熟悉的房间,她竟然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所以,她得去找楚天鸣,只有看见那张熟悉的笑脸,她才会感到心安。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文茹萍毫不犹豫的拉开房门,结果,出乎她的意料,楚天鸣并没有守候在门外,这让她多少有些失望。
于是,望着对面的房门,文茹萍很想推开看看,却又缺少几许勇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些房间都是她以前那些亲人住的,时隔将近一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若是遍布蜘蛛网,灰尘厚得能留下脚印,那她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溃。
就这样,继续迈动脚步,穿越那条熟悉的走廊,文茹萍便径直朝楼下冲去,因为在她的眼里看来,楼下一定会有人。
“小伙子,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去休息了,谢谢你陪我坐了这么久!”
果然,刚刚冲到楼梯口,耳畔就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用说,这声音的主人,便是她的三叔文仲远。
紧接着,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人家,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然而,您这一个多小时过去,虽然喝了两瓶茅台,却是一句话都没说,是不是憋得有点难受?”
“原来,他在陪着三叔?”
文茹萍算是明白了,难怪没见楚天鸣,感情是在楼下陪着她三叔,而且,照这话的意思,两人似乎还喝了不少酒。
值得一提的是,确定楚天鸣就在楼下,文茹萍并没有急着下楼,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对于此时此刻的文茹萍来说,她只要知道楚天鸣的存在就行,至于下不下楼,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是以,在楼梯口缓缓坐了下来,双手抱肩的文茹萍,就这样透过扶梯的缝隙,默默看着楼下的两个人影。
而对于此时此刻的文仲远来说,他自然不会知道,文茹萍已经醒了,更加不曾知道,文茹萍正在看着他和楚天鸣。
他只是望着对面的楚天鸣,直接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说什么?你想让我说些什么?”
紧接着,不等楚天鸣的回应,文仲远又连忙自顾自的说道:“说你跟茹萍的事情?似乎没有这个必要,打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毫无保留的相信,你一定会善待茹萍,反之,从那丫头先前的种种举动来看,她爱你已经爱到了骨子里,今生今世都不可能会改变丝毫。”
说到这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文仲远便深深的叹了口气:“所以说,你们的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我这老头子难道还有什么话说?”
“呵呵……”
面对文仲远的反问,楚天鸣当即淡淡一笑:“这么说吧,我不是个八卦的人,可对于您的事情,我还真是充满了好奇,上次川北之行,一来是时间紧迫,不便逗留太久,二来是初次见面,也就不敢造次,但是,这次大不相同,今天时间比较充足,似乎又不是那么冒昧,小子就想以一个军人的名义,问问您这些年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军人的名义?”
此言一出,文仲远的双眸之中,顿时爆射出一丝精光:“你还是个军人?”
“是,我是军人,而且还是一名现役军人,只不过,我所在的部队有些特殊,纵然是您那位老友,貌似都没有资格知道,或者说,就算他知道一些,也不敢随意往外传。”
“原来是这样!”
先前还有些质疑,听完楚天鸣的解释之后,文仲远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连他那位老友都没资格知道,那这支部队无疑是国之利剑。
于是,再度将酒杯注满,文仲远便连忙大声大说:“小伙子,常言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相比你的年纪轻轻,就能进入那样的部队,老头子我自愧不如,来,我以一个老兵的名义,敬你一杯如何?”
“老人家,此言差矣!”
迎着文仲远的注视,楚天鸣急忙摇了摇头:“您是一名老兵,更是萍姐的三叔,小子何德何能,当得起您的敬酒?所以,这一杯,理当是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抬手,一仰脖,那杯高度数的茅台,就这样的被楚天鸣吞入腹中。
“好,爽快!”
跟着楚天鸣的举动,文仲远也来了个一饮而尽,再度望着楚天鸣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了质的变化。
是的,在文仲远的眼里看来,楚天鸣留给他的印象,说不上多么好,也谈不上多么坏,只是觉得楚天鸣对文茹萍确实很不错,能够找到这样的归宿,对于如同浮萍一般的文茹萍来说,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然而,得知楚天鸣也是一名军人,文仲远的眼神就变了,如此年纪轻轻,就能进入那种神秘的部队,而且,对待他这个老兵,又似乎保持着一定的敬畏,这在文仲远的眼里看来,着实有些难能可贵了。
于是,不等楚天鸣再度开口,文仲远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正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当年的我,其实谈不上如何勇猛,所以,你只需知道,当年那场血战,我们整整一个团,确实只剩下数十人,是的,包括我自己在内,总共也就八十九个人活下来了。”
说着,稍微停顿了片刻,文仲远又连忙咬着钢牙说道:“当然,敌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整编师,愣是被我们打残了,伤亡更是我们的两倍,最为重要的是,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阵地始终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如此战绩,当浮一大白!”
听到这里,楚天鸣不禁肃然起敬,只有铭记这段残酷而又血腥的历史,才会知道今天的和平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须不知,面对楚天鸣的赞叹,文仲远却是苦涩一笑:“狗屁的战绩,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这样的战绩,也要让我的兄弟们活着走下战场。”
“嗯,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一旦枪声一响,就意味着有人牺牲,就意味着有许许多多的家庭将会破碎,所以,身为一个军人,虽说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却又要尽量避免战争,这便是军人的人道!”
“咦……”
此言一出,文仲远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我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才悟出这么一点道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有着这样的感悟,着实让人难以置信啊!”
“文老,说句稍显狂妄的话,我虽然比较年轻,却也经历过不少生死,也曾多次看着身边的兄弟,就那么的倒在血泊之中,所以,较之一般的军人,我的感触会比较多一些。”
“原来如此!”
得知这个情况,文仲远这才释然,随即,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文仲远又继续沉声说道:“既然你也经历过这些,就应该明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倒下,那种滋味是多么的难受,所以,战斗结束之后,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尸体,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兄弟们都是我带出来了,就应该由我带回去。”
“但是,说到将他们带回来,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的兄弟牺牲了,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有的兄弟牺牲了,连具残骸都没有,加之当时的政治氛围,南越当局不可能让我明目张胆的收敛那些遗骸。”
“所以,大部队回来的那天,我并没有跟着一起走,而是悄悄的藏了起来,然后,乔装打扮,昼伏夜出,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收敛着兄弟们的残骸,即便是这样,坚持了将近二十年,还是有许多兄弟的遗骸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文仲远不由得流下两滴浊泪:“小伙子,不瞒你说,每每想起这事,我那种复杂的心情,真心就别提了。”
望着眼前的文仲远,楚天鸣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或许有些明白了,失踪的那二十年,您是在暗中收敛战友的遗骸,而二十年之后,您找文老爷子借了一大笔钱,应该是用于补偿这些烈士的家属。”
“不,不是!”
对此,文仲远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借的那点钱,在当时虽然也是一笔巨款,可面对数以千计的破碎家庭,无疑是杯水车薪,所以,我借的那笔钱,只能用于寻找和收敛的过程中,根本谈不上什么补偿。”
“呃,原来是这样!”
听到文仲远这么一说,楚天鸣不由得微微一愣:“文老,冒昧的问一句,您提出五年五百万,是打算用这笔钱继续找寻战友们的遗骸吗?”
“是,也不是!”
面对楚天鸣的询问,文仲远当即沉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能够找到的,基本都已经找到,没有找到的,估计也找不到了,而且,以我当时的能力,只能将他们就地安葬,所以,我想用这笔钱,将兄弟们的遗骸都迁回来,如果还有富余,那就对其中最为困难的烈士家属予以适当的补偿,如果还有富余,或者中途又有什么赞助的话,我希望五年之后,再去找寻一次,就算没有什么收获,起码能图得个心安。”
“文老……”
望着眼前的文仲远,楚天鸣立即举起手中的酒杯,继而满脸肃穆的说道:“此时此刻,小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心中的敬佩,所以,这杯酒,小子先干为敬!”
说完,一口干掉杯中烈酒,楚天鸣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另外,以后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文老只需招呼一声,小子定当鞍前马后,为那些阵亡的烈士略尽绵力!”
“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也得敬你一杯!”
一抬手,一仰脖,文仲远同样来了个一饮而尽,原本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现在有了楚天鸣的这句承诺,他无疑又有了底气和信心。
然后,起身拍了拍楚天鸣的肩膀,文仲远又笑着摇了摇头:“今天就说到这里,你赶紧去休息吧,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
“那行……”
时间确实不早了,楚天鸣也就没打算客气,这不,冲着文仲远点了点头,楚天鸣便起身朝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