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将课堂的最后十分钟交给我们自己,让同学们相互讨论和总结。冯速不出意料的又拿着试题来找我,我帮他解答了其中几道,另外有一道题我也没弄明白。冯速见我思考起来,等了一会,从我身后走过去找凌羽,凌羽详细得给他做了解答,他这才满意的坐回座位上,自己练习题去了。
我听凌羽说到问题的关键,不禁凝神静听,等她说完,也有一种幡然醒悟的感觉,却见她说话时一直拿书遮掩着脸,差点没挡住刘海下的眼睛,不禁觉得奇怪,问她:“你怎么啦?”
她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慌乱,忙说:“没……没怎么。”
“那你干嘛捂着脸?”我突然想起来她好像整节课都拿着书遮着脸,便开玩笑的加上一句:“怎么,突然间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了?”
“是的咯。”她瞧了我一眼,眼睛里满是幽怨:“都怪你。”她把书移开一点点,随即又挡住脸颊。
我看到她脸庞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一块一块的红印,像是得了牛皮癣,不禁吓了一大跳,说:“原来还好好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原来她和我一样皮肤敏感,打小就不能在山里久耽,特别是现在这种万物生发的春季,山里的瘴气更加厉害,她皮肤竟就此过敏了。我呵呵的笑着,心想你这丫头也真傻,知道自己进不得山,还巴巴的赶去受这份罪。她见我笑了,嗔怪着:“就是你,你还笑。”
“我叫你去玩一下,可没叫你去碰花草植物啊。”我说。倘若她不是碰到了植物,估计不会过敏,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厉害。
她想了一阵,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奇怪的神情来,像是空洞洞的什么神情都没有,却偏偏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我想起欧阳倩说过的那句话:女生是很容易记仇的。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毕竟因我而起的,可是要我道歉,偏又说不出口。
我满不是滋味的等到下课,从校园的树上折下一片叶子,揣在兜里。
进了教室,坐回课桌旁,我见凌羽还在埋头做着习题,左手拿着那本书,仍旧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脸,便冲她说:“哎,我给你变个魔术。”
她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我:“你还会变魔术?”
我坐了下来,说:“只会这一个,你看着。”从兜里掏出树叶,撸起袖子,用树叶的边缘在手腕上轻轻掠过。只过了两秒钟,我腕背上的皮肤便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印迹,宛如血痕一般。红色的痕迹渐渐凸出变大,像是在手腕上系了一道红绳。
她静静的看着,眼睛里惊异的神情越来越浓。我再在手腕上划一道,她慌忙阻止。我说:“我害你变成这样,让我来遭受下报应。”又划了几道。
她看我手腕上纵横交错的印痕,更慌乱了,急忙说着:“别……你别这样,我不是怪你。”
我这才罢手,拉下衣袖,顺手将树叶用废纸包了,放进课桌里。一抬头见她双眼盯着我,不由感到脸上发烧,忙转过头去。她轻声说:“怎么你一个男孩子,皮肤免疫力也这么差?”我无奈的说:“天生敏感,没有办法。”她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说:“不过你皮肤太白了,确实不太好。”
“你的皮肤也很白啊,”我说:“现在白里透着红,更好。”她白了我一眼,说:“你们几个人说话是不是不带骂人就不舒服?”
我笑了笑,说:“这是我们宿舍的风格,说话不损人,好像不太自然。”冯速侧过身,说:“楚毅是被我们带坏的,以前他说话就和你一样,可没那多弯弯绕。”我点了点头,说:“是。这就叫做‘近猪者赤,近貘者黑’。猪是家猪的猪,貘是山貘的貘。”
“得,我啥也没听到。”冯速见自己一来就中枪,转过身仍旧做他的习题。凌羽抿嘴笑着,问:“山貘是什么?”她虽然不知道貘这种动物,但看我的表情和语气,自然也知道是骂人的话。我给她描绘了貘的种类和模样,她笑得更欢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手里的书松放下来,露出红疹斑驳的脸颊。
我看到她双眼弯成了月牙,微微向上弯曲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右脸上一个小小的酒窝乍隐乍现。我的心突然莫名的怦怦乱跳了起来。
凌羽穿着手工针织的毛衣,线条分明,加上拙劣的手工,使得毛衣的针眼大大小小很不均匀。外套是一件红黄圆点点缀的布料衣服,已经洗得有些褪了色。用洛飞徐麟的话说,这是土得掉渣的穿着,只求暖和,丝毫谈不上好看——当然它的暖和也要建立在多穿几件的基础上。
可是我却觉得非常亲切,我上高一的冬天还穿着老妈亲手做的毛衣,她的手艺也一般,而且用来织毛衣的材料永远都是最便宜的。洛飞是官二代,徐麟是富二代,他们嫌弃凌羽老土是正常的,但我不会,我习惯了这样的穿着。
有人喜欢山珍海味,有人喜欢清淡小炒。所以徐麟和林默能在一起,因为林默是大家闺秀型的;洛飞和欧阳倩在一起,因为欧阳倩的父母也是地方官。冯速和王婧,我也比较看好,他们的家境都差不多。而我呢?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敢接受何娅,是不是因为洛飞那句话带来的影响?自从他告诉我何娅的父母生意做得很好,劝我和何娅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深深的反感着。这种反感在洛飞没有挑明之前,反而是没有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思绪为什么会突然游离,听到冯速叫了我几声,才恍惚的转过头。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冯速见我终于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问。
“没有。”我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烧,尴尬的回应着。
“没有?你老盯着别人,别人都不好意思了。”他右眼单独的眨动几下,嘴角向右边撇了撇。我看了看凌羽,她这时候左手用书捂着脸,低着头,闷声不响的做起了习题。
冯速压低了声音说:“要不要我给你牵线?”
“别多事,我可没那心思。”我说。
“没那心思?那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