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间破房子,出了里坊北门,秦钺和红妹朝着长安城北半城而去。
红妹走在前面,肩上挎着一个小包裹,一只手拿着装蟋蟀的竹筒,另一只胳膊下夹着那张小桌子,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看来朝不保夕的生活并没有夺走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童真。秦钺因为不知道路,只能尽量放慢速度跟在红妹后面,这样性子有些急的小姑娘就自动跑到前面带路去了。
当两人走到位于新昌里中的青龙寺前,看见一个拄着柺棒的老者正坐在青龙寺山门前休息,身边还站着一个比红妹还要高挑的少女,正在给老者捶背。
看到这一老一少,红妹连忙跑上前去,热情地和老人、少女打招呼道:“第五叔公,晴玉姐姐,你们早啊!”
听到红妹管老人叫“第五叔公”,秦钺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老人在家中排行第五,红儿才称其为第五叔公。但这种称呼也太别扭了,大概整个中国历史上也没出现过这种叫法吧?还不如直接叫“五叔公”让人感觉舒服呢!但这种感觉也只是在秦钺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随即意识到,“第五”绝不是老人在族中的排行,而是中国古代的一个复姓。中国历史上复姓第五的名人有很多,光是唐代就有唐肃宗时的宰相第五琦,唐德宗年间的大将第五守进等。
看来“第五叔公”只是一个寻常称呼,和“张叔公”、“李叔公”并没有什么区别。
秦钺也向第五叔公和晴玉姑娘打招呼道:“第五叔公,晴玉姑娘,你们好。”
第五叔公咳了两声道:“是三郎和红姑娘啊,你们也早啊!”
红妹又对晴玉道:“晴玉姐姐,你们父女这么早就要去北城讨饭吗?”
第五晴玉看了一眼秦钺,道:“是呀,我阿爷走的慢,所以就早起了一些。红妹,你们今天就要搬到寺庙里去住吗?”
秦钺注意到,第五晴玉的年龄也就是十六七岁,是个身材高挑模样俊美的姑娘,尤其是她那张白皙的脸上,还透着一股书卷之气,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中似乎还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神情。
第五晴玉虽然也是个讨饭女,身上的衣衫也很破旧,肩头和肘部还打着补丁,但却和红妹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因为第五晴玉身上的衣服十分整洁,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乱,并不像红妹那样蓬头垢面邋里邋遢。
红妹道:“是呀,晴玉姐姐,我们今天就要去法洪寺找那个我们认识的老和尚,从法洪寺借一间房子住,那样就不用每天都把小半天的时间浪费在去北城的路上了。”
红妹把手中的小木桌和装碗碟的小包裹放在地上,拉着第五晴玉的手继续道:“晴玉姐姐,我和三郎哥哥不住在南城了,以后和晴玉姐姐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们呢!”
第五晴玉苦涩地笑了一下道:“红妹,不管你们搬到哪里,我们大家总还是要在北城讨饭的,以后见面的机会肯定还有的。”
红妹也笑道:“是呀,晴玉姐姐,我咋就没想到呢?就算我们遇不到,晴玉姐姐也可以到法洪寺中找我和三郎哥哥玩啊!”
秦钺发现,虽然两个女孩说话时同样都面带笑容,但红妹的笑容尽显一个少女的天真烂漫,而第五晴玉的笑容却显得那么苦涩和艰难。
第五晴玉再次看一眼秦钺,道:“红妹,姐姐好生羡慕你还有个哥哥在身边,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每天都能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
第五叔公捶了一下大腿,叹了口气道:“都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拖累了女儿你,要是我的身体能好一些,就算不能考中进士,也可以去达官贵人之家做个书记或者幕僚什么的,咱们家里的日子也总能好过一些。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早一点死了算了!”
第五叔公说着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第五晴玉连忙蹲下身去轻轻拍打着父亲的后背,带着哭音道:“阿爷,您莫这么说,您要是不在了,撇下晴儿一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叫晴儿怎么活啊?”
红妹也抹着眼泪安慰第五叔公道:“第五叔公,您也别太难过了,您现在还不到五十岁,只要好好将养一下,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凭您的才学,将来肯定能考中进士的,到时候您和晴玉姐姐的日子就好过了!”
第五叔公勉强笑了笑道:“难了!红姑娘,你就不要安慰叔公了,我这身子骨我自己知道,恐怕是好不了了!”
第五叔公轻咳了两声,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人总有一死,早死也就不用再受这艰难了,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晴儿,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还希望三郎和红姑娘能看在你们做了几年玩伴的份上,能照顾一下晴儿,你们三个在一起,总强似晴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度日!”
秦钺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缩头乌龟,于是道:“第五叔公,您会好起来的,就算真有那一天,也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晴玉姑娘接过去,这辈子只要有我三郎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她饿肚子的!”
其实这并不是秦钺给第五叔公的承诺,他只是想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老者。
听了秦钺的话,第五晴玉含情脉脉地看着秦钺,眼里满是柔情。
第五叔公道:“好好,三郎,有你这句话,叔共就放心了!”
秦钺和红妹又和第五父女说了一会话,因为第五叔公走得太慢,两人便先走了。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两个破衣烂衫的叫花子走在街上,秦钺背着破棉絮,红妹左臂挎着包裹夹着小木桌,就像两个流浪汉一样。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还不时地向他们投来鄙夷的目光,就好像他们身上的臭味和虱子会隔空跑到别人身上去似的。
秦钺的这趟穿越之旅注定与众不同,就像叫花子和寻常人一样不同。
大唐,本是繁华盛世的象征,但让秦钺始料未及的是,他却站在了繁华的背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