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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扑朔

夏琳站在公安局门前静静的等着张妍出来,下班铃响过许久了,可还没见着她的人影。

“嗨,夏琳”,张妍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惊醒了正望着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来车往默默出神的夏琳,抬眸看去,只见张妍正急冲冲的从大门那边朝她跑了过来。

正在这时,一辆摩托车从旁边急驰过来,骤停在张妍面前,吓得脸色发白的张妍回过神来,朝着驾车的人大声吼道:“你到底会不会骑车!有像你这么停车的吗?”

夏琳赶了过去,正瞧见那人取下头盔,望着张妍,脸上居然泛着笑意,“我是不会。你来教我怎么样?”

瞅见那人的脸,张妍先是一愣,随后拉起身边的夏琳就走,神色惶急。

坐在出租车上,夏琳看向张妍,好奇的问道:“他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妍有些气急:“他是个疯子。别理他。”

透过后车窗,夏琳看见那人骑着摩托车不紧不慢的随在车后,张妍顺着她的视线朝后一望,急忙转头迭声催促着司机开快点,再开快一点。

到达钟丽住的小区,张妍几乎是扯着夏琳跳下车的,谁知没走几步,就有人拦住了她们。

“请问哪位是夏琳?”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朝着她们问道,在他的身后,站着同样装扮的数名男子。

张妍见状一怔,满脸戒备的望着他,“你们有什么事?”

“有人要见她。”那名男子微微一笑,原本冷肃的脸上有了几分暖意。

“我们现在有事,没时间奉陪。”张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拉着夏琳就走,那男人身后的数名男子迅速上前将她们两人围在当中。

“你们想干什么?”张妍厉声喝道,一边在心里无力的哀叹,老天,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刚刚摆脱了那个灾星,现在又遇上了黑社会,不过,他们找夏琳做什么?偷空瞥了一眼夏琳,只见她神情镇定如常,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那人静静的瞧着她们,敛去脸上的笑意,再次问道:“谁是夏琳?”

“我是”夏琳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张妍惊愕的望向她。

那男人盯着夏琳看,夏琳双眼直视着他,张妍在一边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

反复的打量着两人,沉吟了一会儿,那人挥了挥手,几名男子拥上来,强行将两人分开,把夏琳推上了停在一旁的黑色越野吉普。

“你的朋友还蛮关心你的。”瞄了一眼紧紧随在车后追赶的张妍,那男人瞧着夏琳笑道。

夏琳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竭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安,看着他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那人敛住笑,打量着夏琳,慢声道:“我说过,有人要见你。”

夏琳闻言,不再做声,转过眼去望着窗外,还好有张妍,她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此时反抗也无益,只有见机行事,走一步算一步了。

蒋翔的机车停在张妍的面前。

“你怎么才来?”张妍跳上了他的车。

“你们那辆出租车开得像奔驰似的,我这辆破车怎么追得上。”蒋翔展眉一笑,“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呢。”

张妍不理会他的调侃,指着前面的方向:“追前面的一辆黑色吉普,一定要追到它,夏琳在那车上呢。”说到最后,语音有些发颤。

蒋翔回头瞥了她一眼,只见张妍脸色煞白,眼里泛着泪光,不再多问,他帮她套好头盔,拉住她的双手让她环在自己的腰际,“坐好了。”话音未落,车已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前掠去。

“刚才指挥中心来电话,夏琳被人抓走了”宁墨冲进卫明的办公室,神色凝重,“是张妍报的警。”

卫明霍的站起身来,一双眼紧紧的盯住宁墨:“什么时候?现在的位置?”

“你先冷静一下。那些人带她去了沈园。”宁墨止住卫明,“巡警已经去了,只不过”他看向卫明,语气有些迟疑,“好象是他手下的人。”

卫明闻言一惊,难以置信的望向宁墨,在宁墨的眼里他瞧见了自己满脸的慌乱。

垂下眼帘,卫明强摄心神,现在不能慌,不能乱,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抓走夏琳,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把她救出来。

坐在车上,卫明心急如焚,车速已至极限,但他还是觉得太慢了,一眼扫过窗外,忽然心念一动,卫明让宁墨把车停下,走进街边的电话亭。

车在山间的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面对打开的车门,夏琳有些疑惧,那名男子站在车外静静的等着她。

随在那人的身后,夏琳慢慢穿行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用心察看着周边的情形,只见房子隐映在树木笼翠之中,黛瓦白墙,景色怡人。

“我们这里的守卫很严密”见她伫足不动,那男人转头望着她,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冷冷的说了一句。

夏琳收回视线,静静的瞧向他,忽的展眸淡然一笑,“是吗?”

他瞧了瞧她,转过身去不再说话,径直朝前走去,瞄瞄尾随在身后的那些人,夏琳咬咬唇,默然不语的跟着他。

行至门前,守在那里的几名男子看见那人恭敬的叫着“何哥”,他微微颔首,走进门去,夏琳身形一顿,他亦停住了脚步,并不回头,只在前面静静的等着她,夏琳身后的数名男子停在门外,并未随着他们走进去。

夏琳跟在何哥后面缓步走着,室内的布置华美富丽,这里的主人似乎特别钟爱红色,红色的墙漆,红色的家具,地毯上绽放的牡丹,还有客厅里摆放的盆景,花团锦簇炽烈似火的色泽夏琳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这样有如鲜血般腥浓的红色浸润里,让人隐隐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穿过客厅,登上扶梯,走过长廊,何哥带着她在最顶端的房间前面停了下来,面临即将揭晓的答案,夏琳心里不觉一紧,以这样不计后果的方式要见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何哥轻轻推开一侧的房门,最先跃入眼帘的仍是那令人触目惊心的红,随着房门的徐徐展开,背着门斜倚在座椅上的一个人慢慢的转过身来,原来是他!

因为昨晚的事情,夏琳原本在心里猜疑过他,但一直不能过于肯定,领教过他的肆无忌惮,但料不到他真的胆大若此。

他望着夏琳轻轻一笑,眼底闪烁的冷意却有如万年寒冰,望着他缓步朝着自己走来,夏琳微微后退,双眼却是不避不让的迎向他的视线。

走到夏琳的身边,看着她的眼,他脸上的笑意愈发的阴冷,何哥上前一步,“宁少,她的身份……”

“一个小小的警察而已”他有些不屑一顾,“再说,我的事用得着你来管吗?”他似笑非笑的扫了何哥一眼。

“但是大哥那边”何哥看着他,眼里写着担忧。

“你出去”他的语气有些不耐,何哥欲言又止,转过身去。

“大哥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你说是吗?”轻飘飘的一句话,但何哥却为之一震,握紧了门上的把手,他在外面将门慢慢的关上。

“你是不是在猜,我为什么找你来?”他瞧着夏琳挑眉一笑,“或许还在想,我会怎样对你?”

夏琳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并不做声。

“到沙发上坐坐吧”他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沙发走去,夏琳站在原地不动,他回过眼来,慢慢的一抹笑意浮在唇边,“你喜欢站着说话吗?”

忽的迫近夏琳身边,牵过她的手,他用手指探到了她手心的潮湿,轻轻揉搓着,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嘲弄:“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原来,你还是会紧张的。”

被他突乎其来的举动骇了一跳的夏琳回过神来,如火灼一般的奋力挥开他的手,他却紧紧的攥住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冷酷,“想离开我吗?那就乖乖听话,”瞧见她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惊骇,他忽的一笑,“只要你听话,我不会让你为难。”声音轻柔,似在安抚她。

面对他变幻莫测的情绪,夏琳有些隐隐心惊,“是因为昨晚的事吗?”她开口问道,“如果是,我可以向你道歉。”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他放开她的手,双手握住她的肩,望向她的眼里闪着光,“你说的凤池话真好听。”

夏琳闻言一怔,他似乎在看她,似乎只是看着她而已,“以前,有个人说的凤池话也很好听。”

良久,他眼里的雾气渐渐的散去,看着神情惘然的夏琳,他微微一笑,“你家是在凤池吗?”

望着他一瞬不瞬的眼眸,夏琳不由得点点头。

“我老家也是凤池的,出来很久了,都忘了凤池是什么样子了。”他长长的叹息,“我记得凤池有一家卖卤香干的,现在还在吗?”他望着夏琳问道。

“还在,就在东街最里面的一家铺子。”沉默了一会儿,夏琳低声说道。

“东街,对,是东街,小时候,她带我去过。”他的脸上泛起了笑意,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

“你为什么不回去?看一看,不就什么都记起来了吗?”夏琳瞅着他,有些疑惑。

“太久了,回不去了。”他轻声叹道,笑了起来,一双眼里却有着深深的伤痛,只是,一瞬而过。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看着她一笑,“你昨晚给谁打电话呢?”

夏琳有些意外,迟疑半晌方道:“给我妈妈。”想起母亲,夏琳的神情慢慢变得和缓起来,不复刚才的冷漠,“那些都是她常念叨的一些话,听都听熟了。”

他定定的瞧着她,“说给我听听看,”他的神情渐然急切,“你妈常对你说的那些话,说给我听听。”虽然语气听起来有些强制,但他的眼里却隐隐有着渴求。

夏琳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他抓她来就是为了听这几句话吗?真是匪夷所思,但他如同孩子般满怀期待的神情却让她心中一软,原本紧绷的弦在这样的氛围中不自觉的渐渐松懈下来。

瞧着他的眼睛,她有些迟疑,终于慢慢的说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乖乖的听话。都这么大了,也该学会照顾自己了。”

他静静的听着,身子有些微微发颤,瞧着他慢慢的俯首贴近自己,夏琳全身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却不敢轻举妄动,今日不比昨晚,她只有等,慢慢的捕捉着逃逸的机会。

提心吊胆的静立着,却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低语:“再说一遍。”

夏琳有些愕然,看不见他的脸,转念一想,她将刚才的话语慢慢的复述了一遍。

随着他在耳边有如梦呓般的一遍又一遍的请求,或许是命令,像是被他催眠一般,夏琳应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些妈妈经常唠叨的话。

不知怎的,这些话有时会让夏琳觉得腻烦,但今天在自己一再的重复里,却渐渐感悟到了父母那份难以言尽的牵挂和关爱,心中一恸,眼泪顺着脸颊慢慢的滑落下来。

用手指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他深深的叹息着将疲乏不堪的她缓缓拥入怀中。

温暖的怀抱,让神思昏乱夏琳有种被父母围拥在身边的错觉,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她安心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孟宁低头凝视着她,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另一张熟悉的面容。

很久以前,当她坐在他的床边细细叮咛这些话时,他紧紧的闭着眼睛不去看她,之所以要装作熟睡不醒,是因为害怕看见她的泪水,只要看不见,仍可以当作她是开心的,永远是记忆中的笑靥如花。

如果那天他不装睡,她会不会不离开,如果那天他睁开眼晴要她陪着自己,她会不会因为放不下他而舍弃那个念头呢?

心中一阵彻骨的刺痛,让他紧紧的拥住了怀中的夏琳,那份绝望,仿佛溺水的人所能凭借的最后一块浮木。

他永远得不到救赎,他曾经这样以为,可昨晚当他站在窗帘的暗处静静的听她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相同的话语,神似的音调,让他眼前为之一亮,似乎在无穷的黑暗中看到一线希望,哪怕一切不能重来,哪怕明知是假的,只要闭着眼,她仍然会是他最好的慰籍。

“孟宁”随着一声喝斥,房门被人猛的踢开来。

孟宁微微皱眉,抬眼望向来人,夏琳浑然不觉,被他揽在怀中,嘴里兀自喃喃的低语着。

“这么气冲冲的,是来兴师问罪的吗?”看着对方沉怒的脸,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这样胡来?”那人强压住火气,紧盯着孟宁说道,“放开她,我派人送她回去。”

“因为你对大哥有救命之恩,我尊你一声黎叔。”孟宁双眉一扬,“但你别忘了,我并不欠你什么。”

冷冷一笑,孟宁低头俯视怀中的夏琳,“她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们这样紧张?”

“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黎叔看着他,“如果换做别的人,我绝对不会来管你的闲事。”

孟宁眸色一冷,微微一笑,他抬眼望向黎叔,戏谑道:“哪怕是小雪?”

黎叔怔了怔,脸色渐渐的变红,额上的疤痕越发的刺目骇人,“你有这个胆子吗?”他瞧着孟宁森然一笑,“你应该知道后果。”

孟宁低下头看看夏琳,她像是累了,闭着双眼静静的偎着他,眉头轻蹙,他拥紧了她,淡淡的一笑,“随便找个小子守在她身边,有用吗?”

黎叔冷冷的望着他,不发一语。

“不去动她,不是不敢。而是没有兴趣。”瞧着黎叔,孟宁脸上掠过一抹狠绝,“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得不到。”

目光缓缓的从黎叔身上扫过,孟宁不再理他,拥着夏琳慢慢的朝着门外走去。

别墅外面围满了人,孟宁的人和警方相互对峙着,局面紧张,一触即发。

孟宁站在台阶上冷然的扫视着周遭的情况,漫不经心的一笑,“只是请朋友过来喝杯茶,犯得着这么紧张吗?”

“请你放开她。”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孟宁循音望去,一名身着便装的男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好呀,你要,你拿去。”孟宁笑得有些挑衅。

那名男子果真朝他走了过来,“苏煦”身边的一名女子企图阻止他,却被他轻轻的挡开。

苏煦,孟宁在心里默念着,不自觉的抱紧了怀中的夏琳,朝站在身侧的何哥使了个眼色,何哥轻咳一声,拦在前面的人闪开一条路,孟宁静静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

两人相对而立,苏煦看向夏琳,脸上有着担心。

“你把她怎么了?”看到夏琳闭着眼睛倚在孟宁的怀里,苏煦猛然望向他,愤怒的质问。“如你所见,只是睡着了而已。”孟宁漫不经心的应道,将夏琳推进苏煦的怀里,“我累了,就不请大家进去坐了。各位好走。”

不知为什么,推开了夏琳,好象怀中的那份温暖也被一同带走,心里隐隐的有些失落,好奇怪的感觉,孟宁自嘲的笑笑,慢慢转身走进门去。

隐在人群中的卫明见状松了口气,抬眼望去,正巧遇上黎叔看过来的视线,轻轻一碰,两人各自侧开眼去。

宁墨拍拍自己的额头,叹道:“总算是圆满结局。喂,耿逸”

听不见回应,他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耿逸,只见那小子直愣愣的望着一个方向,顺着看过去,只见张妍正奔向抱着夏琳走下来的苏煦,一个拿着头盔的男子紧随在她的身后。

“小子,干嘛呢。”他猛的拍了一下耿逸的肩膀,耿逸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望着他,眼神怔怔的。

宁墨还要再拍他一下,却听见卫明在旁边说道:“通知大家收队,我们回去了。”

宁墨一愣,“你不送她回去呀?”卫明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望着他平静的脸,宁墨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踹了大梦初醒的耿逸一脚,两人开始整队。

卫明拉开警车坐了进去,仰躺在座椅上,浑身乏力,真的好累,从没这么累过,他静静的思索着黎叔的那个眼神,掂量着其中的含义,或许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时机的选择却不是由他们决定的,为了避免重蹈三年前的覆辙,这一次上级十分慎重,力求一击中的,彻底将其铲除。

身处局中,棋子惟有的只是服从,这是棋子的悲哀,亦是自己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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