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奕抱着高中好友——牛津同学翻了两节课,从a浏览到z,第一次感叹这位好友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pyramid和diamond,你觉得哪个听上去更好?”齐稻把两个单词写在纸上,邀请啄光一起推敲。
“金字塔和钻石?”啄光愕然,“我可能跟不上你的思维。”
齐稻正正身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你看,我们四个也算是坦然相待了,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联盟了。三个党员就能成立一个党组织,我们也是时候取个响当当的组织名了。”
啄光忍不住笑,猜想所谓的坦诚相待不过是齐稻在三人间来回穿梭,讲着对方有多么多么好,是多么多么适合在一起玩耍,所以大家应该聚在一起共享欢乐时光。他想:“这孩子是应该用天真来形容么?”
大抵是齐同学17年以来一直是生长在棉花糖里,甜蜜蜜的成长为一个无公害的小公子,并保持着幼儿园的赤子情商撑到了高中。就像是人们在成长的过程中都要趟过几片肮脏的沼泽地,每个人都要经过一番浸泡,带出点腐臭的气味和逐渐沾染黑暗的心灵,只是程度因人而异。而齐稻就像是一直乘着一艘软软柔柔的小舟,一带而过的经过那些沼泽泥潭,只知舟旁芙蓉暗香,不知舟底淤泥腥藻。
实际上,关于啄光,齐稻并不知道该如何讲起。第一次雅芙和菀襄问起的时候,齐稻挠着脑袋尽力去想怎样讲述出啄光的来历。可终究也没总结出合适的词句,只好一切从简,“你们还记得我说过小时候总是冒充陆叔叔的儿子去找子煜哥玩的事么?”雅芙嗯了一声,可菀襄看起来是一点不记得。其实记不记得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毕竟只是介绍啄光的一个步骤,齐稻不再解释,继续说:“啄光就是陆叔叔真正的儿子。”雅芙疑惑:“那个陆鸣川?你爸爸的老板?”齐稻咧嘴恢复平日的嬉皮笑脸,“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那个大作家呢,哈哈。总之啄光是个和我们一样阳光积极的少年,以后大家和睦相处共创未来吧。”转换话题是齐稻的特长,尤其是在谈论关于别人的小秘密此种多说无益的事情。
“那金字塔和钻石分别是什么含义?”眼下这位阳光少年正思索这两个毫无关系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深刻牵扯。
“含义就是,它们都很结实,不会散架。”
啄光低头看书,不再指望牛津或是剑桥可以给齐稻带来什么灵感,只觉得钻石听起来太俗气,“金字塔好了。”
齐稻点点头,思忖几秒,又翻起了牛津同学,念叨:“狮身人面像也不错。”
午饭后的小休,齐稻召集四人在学校竹林里见面。菀襄和雅芙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哀怨的瞪着齐稻。竹林离教学楼甚远,吹着初春似剪刀的狂风跑来跑去让俩姑娘的脸颊和刘海儿吃了不少苦。啄光倒是淡定,倚着一根粗壮的竹子准备看齐公子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齐稻掏出四瓶啤酒,清清嗓子,摆足了领导姿态,“今天我们聚在这个小竹林,是为升华我们的友情而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仪式虽简陋,但情谊天地可鉴。来,干了这瓶啤酒,我们就算效仿古人的歃血为盟了。血是不必了,可酒不能少。”
“齐稻你今天出门又撞高压线了?”雅芙姑娘嫌弃,“且不说这大冷天不能喝酒。我们这是在学校又不是郊游,下午还有课呢。”
齐稻瞬间从王者风范跌成一只哈巴狗,蹲在雅芙脚旁低声说:“好媳妇儿,酒我替你喝,可是我们得完成这个神圣的仪式啊!”然后用眼神指着菀襄啄光,祈求雅芙姑娘不要扫了他的面子。
雅芙向来不能战胜齐稻可怜兮兮的眼神,只得点头。菀襄见此景,嘻嘻一笑,“齐稻啊,好人做到底,我这瓶也归你。”
齐稻起身,生无可恋脸看向啄光,,眼神幽怨里透露着后悔。
啄光低头嘲笑,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可齐公子虽说幼稚,却毕竟一片好心,于是啄光一时脑热要替他分担重负,接过菀襄的啤酒,“我替你喝吧。”
齐稻脸上的乌云散去,跳起来和啄光干杯,豪饮了两瓶冰啤酒,打了个长长的嗝,“我宣布,我们的组织名:pyramid,金字塔。”
雅芙和菀襄大笑,“你怎么不叫法老木乃伊呢?”齐稻一时语塞,指着啄光说:“其实是他选的,我本来觉得叫钻石也挺好。”
菀襄姑娘受了啄光的恩惠,自然要帮恩人一把,“这两个名字,要我选我也选金字塔。钻石多俗气啊。”
齐稻噘嘴,“你们三个成立组织算了,我简直多余。”
三人还未还嘴,预备铃就响了起来,于是四人忙收拾东西准备回教室。齐稻和啄光因为酒精作用脸庞红扑扑的,啄光想,看起来,至少是看起来,友情的确像是更深了。生活看似更加美好,风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晚自习回家后,陆鸣川习惯性的询问啄光学校里发生的事。啄光突然不再想隐瞒齐稻的种种劣迹,笑道:“今天中午和齐稻歃血为盟来着。”
陆鸣川心里一紧,看向自己傻乎乎的儿子,“你们不会真的歃血了吧?”
“怎么会,就喝了瓶啤酒。”啄光笑的很自然,就像是幼儿园时回家告诉妈妈“今天吃午饭时我和乔治打了一架,不过晚饭时我们就和好了,还拥抱了对方。”看着玻璃上的反光,啄光想这种表情俨然是提起了好朋友,并与人分享。
陆鸣川并没有因为喝酒的事情生气,这令啄光有点讶异。他本以为父亲会批评自己,可眼前的父亲把手里的书放下,和蔼慈祥的回应他,“齐稻这孩子从小就爱闹,七岁的时候就追着子煜要割手指喝血酒拜把子,把十五岁的子煜吓得藏在厕所里不敢出来。”
啄光听了这段笑话般的往事,又想起来在学校里与齐稻的相处,大脑只总结出了一句话:“齐稻是个很好的人呢。”
“是啊,小稻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相处。”陆鸣川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你洗刷休息吧,不然早起又要困了。”
啄光点头,说了声晚安便回到自己房间,伸了个懒腰,倒在床上。循规蹈矩的生活总能衍生出安逸来,因为不再担心明天的生活,所以心脏会很快变得懒洋洋的,仿佛连心率都慢了几次。啄光突然回忆起数月前与母亲窝在壁炉前讨论一些琐事的模样,也是这样的轻松自在。终于,又再一次拥有这种奢侈的感受。
对于现在的啄光来说,与感情有关的东西,接触起来需要小心翼翼。或者说,再次触碰的时候心有余悸。因为拥有总会莫名其妙的翻个身成为失去。这种事,这种被烙上命运使然的事情,想起来就令人愤怒恐惧。
啄光挺身坐起,使劲甩甩头,大脑因晕眩有了几秒的空白。
命运,应该也不会一直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