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找到目标
当人从绝望之中脱出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呢?现在对于统计题目有了大致方向的我可以说是略微了解了一点,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欣喜情绪,伴随于此的还有如同脱出窠臼的思维,刚刚还被囚禁在一个点中动弹不得的思路在我决定要做一个“规则对于人的行为影响”方面的统计之时,突然灵动了起来。就好像沉睡于地底的蝉,沿着唯一的道路向上,破开土地,于是可以自由的舒展身体,可以看到光明。
引导蝉直达光明的是地心引力,而引导我走向正确道路的却是肖玥与狐狸。早在许多天以前,已经适应了作为异能受体的体验,同时思维却还保持在之前小心翼翼之时的敏感时间里,我总能够注意到原来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物,在一边享受着“能够发现一些东西”的莫名成就感同时,一边又因此察觉到一种烦躁的情绪不知何时在我的内心滋生。
那烦躁的情绪很隐蔽,或者说是很善于伪装。在我应当沮丧的时候他会推动我的沮丧,在我应当难过的时候他会加重我的难过,在我应当无助的时候他又变成了孤独,在我应当向前的时候拽着我的衣服,在我应当思考的时候他却叫我不要多想。
我不知道这样的烦躁到底源自何方,也不知道这样的烦躁是为何出现,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应当被称作烦躁。但是现在,我知道它消失了。那个无形,无名,甚至连存在与否都不能确定的东西消失了,只因为我有了一个目标,同时它确实是我发自内心想要追逐的东西。
那便是蝉看到天空时候的感受吧?长久的沉眠,一朝而醒,却发现自己莫名的烦躁,蝉不曾来过地面,所以不清楚舒展的畅快,也不曾见过天空,自然也不知道那需要去追逐的光明。但是他明白自己要向上爬,虽然不了解为什么,但是地心引力和他体内的某些东西为他指明了方向,于是他便来到了地面。
而我便是那初到地面的蝉。辽阔与光明让我迷失,我看到了天上的星还有树里的汁,那些都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也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但在追逐它们之前,我知道我要先脱壳获得翅膀。
我突然想到了程月怡所说的明月,那种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向往,如同之前的我与地底的蝉,想来她经受过比我更加漫长的烦躁期,却不如我如此走运。
而明确了下一个目标的我便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心情终于也落回到了原处,在经历了一系列莫名忐忑之后,这样的回落也就变得十分明显。
我开始分析起自己的欲求,所谓“规则对于人行为的影响”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它不是单纯的要求,如果是那种“学校要求第二节课间大家要去做操,于是学生们就都会在那时去做操”这种事,其实并不会引发我的兴趣,我所感兴趣的是那种“学校要求按照某种需要复杂计算条件的分配方式分配教室,于是老师们就会使用电脑辅助,并留下数据”这样的推理。
那是一种间接的影响,并没有任何确切的要求,但是事情就是会那样发生,感觉很是神奇。
而它为什么会成为我所要追逐的目标呢?我承认首先我是被他的神奇所吸引的,预测一个人的未来,并给出令人信服的理由,这样的事情会让我感到很酷。但若仅此而已,那么它也就是如同周燕珏的读心术,樊卿的操控术,或者任何一部玄幻小说中主角的某些让人兴奋的招式一样,是令人羡艳却强求不得的花朵。
但那个推理不一样,那之中有着真理的印记,或者说我所想要了解的真理的印记。人制定规则,然后受规则的影响行动,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最为特殊的理由之一,它是一个人和所有人的串联,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对于其个体的无形支配。
我想要了解它,也许正是因为于此。作为人类整体中的一员,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做着的事情,到底有多少是出自我的真心,又有多少是受到这样的支配。就像是之前的哲学社中我对于真实与虚幻的兴趣一样,我想知道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而又有怎样的事物是我所错认的。
我曾认为自己是自由的,但事实也许并非如此,若是这样,在抗争之前,我想要了解我要抗争的是什么?
而将目标明确到这里再反过来推就容易多了,人受规则影响,但我却相信并非完全受规则影响,我想将这两方面分开,在一个人做出一件事情的时候,我希望自己能够明确的看出对方这样的行为是因为某条规则,还是仅仅出自自身的考量,那么如何区分这两者呢?
就我个人而言,我自己并不能够分清自己的哪些言行是因为规则的影响,哪些言行又是出自本心,因为我已经在规则之中生活了太久,我的一举一动都已经与规则合一。虽然当我去做课间操的时候能够清楚自己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学校的规定,但如果假设我是那个负责分配钥匙的老师,在想到了可以“用电脑来计算下一个钥匙”的时候,也只会为自己表面的聪明而得意,并不能够想到自己是因为规则本身而不得不去这样做。
所以要让我自己去分辨什么是规则对于人的支配,那肯定不是一件靠谱的事情。而且想来大部分的人都是一样的,以个人的主观判断来分辨就不怎么现实了。
因此我需要客观的事实来作为依据了,这个也就是我需要统计的东西了,那么我们需要怎样的事实呢?
最好是可以拿来对比的事实,就像是被要求做早操的人和没被要求做早操的人会出现在不同的地点一样,如果我们看到受到一个规则束缚的人比另一个没有被这个规则束缚的人多做出来的某件事情,那么我们可以假设这个事情就是规则对于受到规则束缚之人的支配。
而为了排除其他干扰,增加样本的统计就成了最好的方法,将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不同扩大到一个班级和另一个班级的不同,那么这个结论自然会更加有说服力。
只是要怎么找到有着不同规则的团体呢?各个班级全都是在遵循着同一个学校的校规,每个宿舍也都是在同样的时间之中休息,娱乐,就算是上升到年级高度,高一,高二和高三事实上也并没有多大差距。这样想来事实上学校中的所有同学都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吧,说来有些奇怪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觉得这很无趣。
不过还有一种分类是不同的,那就是社团。每个社团都有每个社团的内容与规则,他们是截然不同的,这也就成为了我所研究的内容的最好素材。
想到此处,我的心中涌现起一种神奇的感觉,在我从自己的欲求出发推导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在另一头的社团与清单,然而随着逻辑的不断演化,社团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这里,好像老天也开始帮助起了我。
在确定了以社团为研究素材,以“规则对于人的改变”为研究内容,以“在新的借记教室规则出台后拜托某老师要到借记清单”为目的之后,我将以上三点整合然后从两端向着中心再次推演。于是目的变为了“我需要拜托的借口”,内容变为了“对于各个社团人员的某个方面的统计对比”。
如此一来,本来毫无头绪的统计内容在此时便出现了——统计各个社团人员每天花费在社团活动之上的时间。这样就可以用统计时间的借口要求指导老师帮助我借到清单,同时对于我的研究有着间接的作用。
只是如何利用对于各个社团人员的时间统计,来推动我那关于规则对于人的改变的研究,这种事情我还完全没有头绪,这至少需要对于将要统计的社团进行深入的了解之后才能够进一步了解。
到了这里,我知道现在自己的思维已经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标,想要更进一步的分析,那就需要在现实中行动然后得到更多的信息作为参考了,当然狐狸的意见也是我最大的依仗了。
但是我具体的行为还有推敲的余地,比如说关于指导老师的选择。因为狐狸当初打的那个比方,我事实上一直觉得闫青老师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最少他对于班级中的学生的关心是有目共睹的,但是现在想到了具体统计方案的我却突然犹豫了起来——她真的会支持我么?
高中不是大学,以学业为主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虽然从我来到AT学校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太大的压力,但这也只是因为高中刚刚开始,距离最终的高考还很远的缘故吧。只是无论何时,学校肯定还是会以学生的学习为重心,社团活动已经算是学校主动对于学生的课外生活的拓展了,要在这之外再支持一个类似的事情,而且还是这种既不可能得到什么奖项,也从来没听说什么人做过的统计性研究。这种事情怎么说呢?虽然完全不确定,但我还是觉得心底没什么底气。
‘那就多找几个目标好了。’我心中想到一个主意,‘身为班主任的闫青老师似乎反而不适合了呢。她很可能会以影响学业为由拒绝我,最坏的情况甚至是会阻止我。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还是先找一些其他有可能支持我的老师问问好了,实在不行最后再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