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蓉从隐藏在厚重帘幔后面的床上,掀起腿脚上压着的绵被。被子上牡丹绚丽纷繁地开着。窗幔给拉开了一角,一缕晨光透过那犹如被剪刀硬生生的剪开去的一角,映落在一朵最灿烂的牡丹花枝头,繁复的花瓣笼上一层薄薄的光彩。
窗帘的那一角,是新收的女婢芙儿拉起的。芙蓉如水,蓉儿须有芙儿相伴。
这处新租下的院子,人字形屋顶,房间照旧是古制形式,不如二十世纪的房子采光好。虽然把窗户挑开了一些,因着老式建筑没有玻璃,全凭窗纸透光,早晚光线竟异常昏暗,实木雕花窗棂遮住了大部分早春的阳光,容蓉很不习惯,不如自家原来那套别墅的阳台宽敞明亮。
此刻,容蓉半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房间的昏暗,于古制样式的雕花大床坐起。白晰光洁的三十五码小脚犹如三寸金莲般细小,双脚找到床边的绣花绢缎子鞋,芙儿早已整理好,将绣花鞋的鞋尖朝外摆放,方便落脚穿起。
鞋子软硬适合,在这早春季节,使白细的脚板不至感到地板的冰冷。
容蓉脑子里仍在无意识的回忆昨夜的梦,谈不上好坏,最近睡眠质量不错,常常醒来既忘了大半。她晃了晃脖子,有点酸疼。
妆台镜中的少女浮起淡淡的笑容,在这潮湿昏暗的房间里源自窗角跳落的晨光。
踢踢踏踏,一对粉色金莲般地绣花鞋穿过宽敞的客厅,停在一张木质圆桌前。圆桌上铺有绣垫。容蓉还是有几分洁癖的,方桌上落有饭渍茶渍就觉得难受,索性唤芙儿去杂货店里买来一块绣垫做桌布。
此刻,桌上摆着四碟小菜,一副碗筷。芙儿正用瓷质汤匙,将五谷杂粮粥分到碗里。中间是一个圆盘,白色茶花中间撒落着调料和着空气中散发的香气。容蓉知道芙儿又做煎薄饼了,而且是自己最爱吃的鸡蛋香葱薄饼。
容蓉不着急吃早餐,空腹的感觉使人的意识清醒了许多。顺着从餐厅打开的窗户看向外边,昨晚的雨气仍未飘撒,弥漫的湿气****了窗棂。
视线里涌入团团簇簇的绿影,虽是早春,但这座古宅绿意盈然,几株百年树冠染上了淡绿,倚墙桃花含蕾待放,桃枝枝桠拢罩、疏朗有致,使窗外的风景平添了几分活泼。
容蓉抬起手臂,将窗户挑高一些,看到了平日里不曾注意的景象。在春冬两者之间,或许有一种力量在平衡,失落与满足、快乐与痛苦、陈旧树干与新枝交织在一起。正如当今的几股势力,大唐已亡,群盗四起,几个重镇相次依附于朱温,唯一可以与之抗衡的势力就是晋王李克用。
那日看戏时,容蓉身后悄悄贴近一名男子,压低帽沿,掩住面目,在容蓉耳边轻轻几句话,容蓉不声不响,紧随着他离开大戏场。待呆儿绕戏台跑过一圈,再回头找时,早已不见容蓉的身影。
到了僻街小巷,那人摘下草帽,原来真是铁猛。
容蓉惊喜交加,喜的是又见故人,铁猛屡次在梦中出现,可以肯定与自己有莫大的关联。惊地是铁猛叫了一声:“我的小姐呀,你可真是大胆。京城的通缉告示近日就会传到镇州,我们都在通缉画像里,你怎么还敢素面示人?”
接着,容蓉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讲了,尤其是在土丘听到那位亚子与独孤霄城的对话,详细复述了一遍。
铁猛记得容帅曾在十年前与晋王李克用共事过一段时间,虽然自己年小,当时还没有追随在容帅身边,却听容帅提起过,李克用有一个儿子,聪明好学,很受器重,小名是叫亚子,而且容帅曾经教他武艺,夸他是习武的天才,所以记得。
而独孤霄城其人,是容帅的义弟,两人久未在一起,仅以书信相通,也曾听容帅讲起,想不到也在镇州。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先在镇州安身,或许可以先联系到独孤霄城,再做打算。两人每日仍要易装出门,还好易容在现代这位容蓉来讲不算难事。
铁猛年方二十,扮做个青面汉子,眉间点上一颗大黑痣,自己则不再扮回男装,索性戴上自二十世纪带来的人皮面具,眨眼变成一位十五六岁年纪的娇小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