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妍黎走出star大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C市的深秋还是很冷的,没有刺骨的风,是那种阴沉沉的冷。
二十五岁的女孩子蹬着小高跟小心翼翼的移动到马路边。
晚上十点,没有公交车,出租车更不好叫。
因为像C市这种灯红酒绿的城市,上班族温妍黎的工作刚刚结束,有些人的狂欢才刚刚开始。司机们似乎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都愿意拉给小费的阔绰客人去霓虹灯耀眼的地方。
温妍黎在路边站了一会,没等来出租车,短信倒是等来了一条。
“手术完成,我去接你。”
署名是颜平。
十七岁的温妍黎也像这样在秋风中等过,那时候她还穿着宽大的校服背着书包呆呆傻傻的站在高三楼门口。刘健抱着篮球从她身后出现,突然就靠了过来,可以让人闻到男孩子身上独有的汗水的气息。
“哟,小学妹怎么在这站着啊,来来来,把学长的衣服披上,别感冒了。”
他的说声音很大,以至于高三楼一层的某个班级都听得到,紧接着就听到那个班级男生集体的口哨声和调侃声,温妍黎一时尴尬,赶紧把刚刚被塞到手里的衣服还回去。
“你别拒绝,这衣服不是我的,是大哥的。”然后单手草草的把衣服给她披上。
当然,之后又听到某个班级集体恍然大悟的一声,
“哦”,尾音被拖的很长。
温妍黎尴尬的拽着披在身上的男生外套衣角,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刘健没等她做出反应,吹着口哨准备走。
她刚想叫住他,就听到背后熟悉的脚步声。
运动鞋和有些粗糙的水泥地很有节奏的摩擦的声音,在温妍黎听来,有点像缓慢的乐章。
颜平回头叫“大哥,”狡黠的一笑“嫂子来了。”之后吹着口哨欢快的进楼了。
吹的是秋天不回来的调调,确实非主流。
十七岁的温妍黎没敢抬头看,能感到身高一米八的男生走到自己身边的压迫感。
“很难看。”他说。
这个年纪的男生不但在身高上出现了压倒性的优势,声音也开始出现变化。男生的声音有些沙哑,温妍黎觉得这种声音很像燕麦,挠起人来痒痒的。
哦,对,燕麦是他家的一只胖猫。
她还是没敢抬头,就听他在奚落自己。
“像一只乌龟。”
迟钝的女生一时没听懂,小声问“什么?”
他没理她,轻轻一拎,就把男生外套连带女生的书包一起从温妍黎的肩膀上拿了下来。
背着书包披着宽大的男士外套确实挺像乌龟。
男生轻松的单肩背起女生的书包,整了整自己的外套,
“手拿来。”
他托起的她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放到男士外套的袖子里,上前一步从她身后把衣服拽到另一边,很自然的把温妍黎的另一只手送进了外套的另一只袖子。
他蹲在她的面前认真的捣鼓起自己外套的拉链。
温妍黎没敢动,傻傻的看着穿着篮球服的男生的头顶,他的头顶有两个旋,很特别,很好看。
男生的目光顺着拉链吱啦啦的声音一点点往上到了她的鼻尖,之后移到她的脸上。
她的脸被成功埋在男士外套里。
“你没戴眼镜。”
“嗯,打球戴眼镜会很麻烦。”
“真好看。”
她看见躲在自己面前的男生抬头看他,脸上的轮廓清晰可见,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幅苍劲有力的书法。
这样的姿势给她一种求婚的错觉。
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她想。
他嘴角向上勾了勾,伸手把衣服的拉链拉到了她的下巴。
温妍黎清晰的感受到唇上温柔的触感,脑袋里像放烟花,噼噼啪啪的。
偷腥完的猫站起身来,再次拉上拉链,一把把她按在胸口。
“咱们俩的颜值的平均值刚好比大众水平多一点,简直是绝配。”
……
他这是占了便宜以后再嫌弃自己的颜值低么?
真是的。
颜平来的很快,原本从市医院和star公司就只隔了一条街,所以温妍黎也没等多久。
车上下来一人,一身黑色西服,她突然想到这个男人曾今向自己吹嘘他可是他们科室的一枝花。
她笑答“恩对,因为你们妇产科就你一个男的。”
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认识他的这几年来还没有好好打量过他,现在从远处看,原来颜平的身材是黄金比例,在加上他有些偏瘦的体格,显得腿修长。
一副无框眼镜在他脸上更加显得他文质彬彬,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文质彬彬的人,像阳光,像溪流。
见她在路边站着,他赶紧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谢谢,不用了,”她礼貌的吧衣服还回去“上车吧。”
颜平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上前打开了车门。
半个小时以后,二人终于回到远离市中心的小家,颜平虽然算是小有名气的妇产科医生,但每个月的工资只能勉强用来维持一个家的费用,而温妍黎的工资全都贴在了儿子温安的医药费上。
“安安?”温妍黎一进门最关心的还是五岁的小儿子。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黑漆漆的屋子。寂静的有点让人发慌。
这时颜平也停好车从楼下上来。
“安安呢?”温妍黎问。
“我今天比较忙,就直接接他回家了,应该在睡觉吧。”
温妍黎开灯到卧室一看,果然看见一个粉嫩嫩的男孩趴在床上睡着。看见他,温妍黎一下抛开了所有不安,拿了条厚毯给小家伙盖上才退了出去。
厨房里颜平已经在手忙脚乱的准备晚餐了,拿手术刀无比熟练的手反而在厨房显得些许笨拙。
“颜平,你去休息吧,放着我来。”
男人也没有推辞,更是有默契的退出了厨房。
结婚这四年来,颜平和温妍黎不但没有吵过架,反而练就了一身的默契,在外人看来,除了儿子体弱多病,他们简直是和谐美满的一家。
但真正的幸福和痛苦,从来不是别人来评价的。
半个小时后,一碟青菜,一碟烧茄子在加一锅鸡汤被端上了餐桌。最平常的家常菜。
颜平坐在沙发上合起手上的报纸“我去叫安安起来吃饭。”
温妍黎认真的摆弄餐具,抬头温柔一笑,“叫他起来先洗手。”
颜平却被笑容晃住了神,深夜加班后开车接妻子回家,自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儿子在屋内睡觉,热腾腾的饭菜被准备好,自己在一个不太真实的梦里,
妍黎在自己的生命里。
“妍黎,”颜平站在卧室的门口,一只手按在门把手上,“还有一年。”
她没有看他,腾手去盛米饭
“恩”
“如果你后悔——”
“不会的。”她说。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颜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感觉像是收到死缓通知的犯人。
“我去叫安安。”
温妍黎刚好盛完第三碗汤的时候看见颜平级冲冲的抱着温安从卧室冲出来,
“发烧了,我带他去医院,你先吃饭。”
她赶快放下汤勺拿手去试安安的额头,果然烫的可怕。
“不行,我去吧,我是孩子的母亲,现在也吃不下去,你在家吃点,你都忙了一天了。”
颜平愣了一下“我也是安安的父亲。”
她似乎也反应过来这话说的不合适,二人一下尴尬无话。
沉默了每几秒她说“一起去吧。”
颜平也没再说什么,抱着安安冲下了楼,温妍黎在后面紧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