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重新寻找一个合作对象,风险大,时间长,她无疑是最合适的对象。
可是……
如果选择第一条,意味着她必须尽快怀上这条“美人蛇”的孩子,跟一条毒蛇生孩子……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还是选第二条好了,等她嫁给定安王爷之后,再想办法告诉他真相,然后……
打定主意后,她说:“我选第二条,但是前提条件是必须让我先看那封信。”
姜岚的表情明显很失望,充满期待的眸子迅速暗淡下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她:“我还以为,你会先择第一条,”他看着她亟不可待地从手中抽走信纸,“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难道还希望我对你这样乘人之危的人感激涕零,然后哭着求着给你生孩子?陌言在心里冷笑着腹诽,一把夺过信快速看了起来。
信纸上有点点血渍,字写得弯弯曲曲,很是杂乱潦草,内容很简短,大致意思是:据可靠消息,前太子秦高在十年前回天佑国的路上夭折,让她不要再找了,而且天佑国皇上已经觉察宫内有奸细,让她赶快离开。
信的抬头并未留下称谓,末尾也没有落款,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前太子秦高,夭折!
夭折!
陌言再次被巨雷劈中,握着信纸的手不停地抖:“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肯定弄错了。”
如果秦高早在十年前就夭折了,静妃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花费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将她培养出来。
如果他真的早就不存在了,那她的人生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不可能,肯定弄错了……这封信你是怎么得到的?写信的人是谁,他在哪儿?我要见他。”她整张小脸都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因为紧张凌乱而簌簌发抖。
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人为了报仇苦练十年功夫,终于大功告成要一雪前耻的时候,发现仇人已经死了,所有的付出都付之东流,所有的心血都毁于一旦,突如其来的空洞茫然能将人的意志摧垮。
也难为她在濒临崩溃的时候竟然还能想到消息的真实性,姜岚赞赏的看着她,“她身受重伤被我所救,托我将这封信送给你”
“然后你偷看了信的内容。”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他无所谓地摊手:“你知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关你的一切我都必须掌握。”
简直厚颜无耻至极。
“他在哪儿,我……现在就要见他……”陌言紧紧抓住信纸,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要冲破胸膛的心跳。
姜岚拍拍她的后背,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他在平整光滑的墙面随意一点,那道暗门无声打开,陌言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很狭长的甬道,两边点着油灯,空气很不好,她只觉得压抑又沉闷,整个人浑浑噩噩由着他领着往前走。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暗室。
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昏迷不醒的女人,天祝正在给她扎针,当她走近看清床上人的眉目时,吓得顿时双腿发软,幸亏被姜岚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坐在地。
床上的女人竟是当初带她进宫的管事姑姑——芸姑。
她的脸被纱布包裹得跟颗粽子一样,纱布上渗出斑斑血迹,婴儿肥的脸早已形销骨立,颧骨高高凸起,大眼睛深深凹陷进去,嘴唇干裂成一块块,果露在外的皮肤全是伤口,青青紫紫,没有一处完好。
“怎……怎么会是她?”她无意识地后退一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个走路说话都带着无限风情的女子,那个说话行事严厉无比却从未真正惩罚过任何一个秀女的女子,如今却残破不堪地躺在这里,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女,虽然从小受过严格的训练,却未真正接触过血腥和残酷,现在陡然面对这个面目全非的“熟人”,不禁红了眼眶,声音带这些哽咽:“她这是怎么了?”
“她就是写信给你的人。真是个刚烈的女子,在皇宫的地牢里受到了那么多酷刑,被割了耳朵,剜了舌头,依旧守口如瓶……我们在乱坟堆发现她的时候她只剩最后一口气,是天祝救活了她,她醒来后写了这封信给你,然后又晕过去了。”
“既然是审讯她,为何要割掉她的舌头?”陌言痛心疾首地问。
“可能他们套不出她的话,又怕她走漏了消息,所以才割掉她舌头。”
“那为何不杀死她……”她捏紧拳头,满心愤概:“要让她这么痛苦的活着。”
“他们应该是想要将她折磨致死,不然也不会在她身上捅了那么多窟窿,按当时的情形,可能他们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将她弃尸乱坟堆,也是天祝医术超群,不然……”
“她还能醒过来吗?我有话想问她。”她忍着心痛和惊惧,说。
“我们会尽力的,不过她这个样子,活着也会很痛苦……天祝,想办法让她醒过来。”姜岚吩咐道。
芸姑整个人被包得跟肉粽一样,真不知道那些银针是如何准确无误地扎进去的。天祝停下正在施针的动作,看了陌言一眼,然后从药箱里取处几根长长的银针,隔着纱布扎了进去。
那双深陷眼眶的,干涸的大眼睛缓缓睁开,茫然无神地看着他们,良久,眼珠动了动,转向陌言。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发出几声痛苦的啊啊声。
陌言见状,含在眼里的泪水早就滚落了下来,“姑姑……”
她依旧啊啊地呜咽着,似有话要说。
“三皇子,有笔和纸吗?”陌言擦掉眼泪。
“拿笔和纸来。”姜岚喊了一声,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个小丫鬟来,递上笔和纸,姜岚接过来,对芸姑说:“有什么话,可以写在纸上。”
芸姑又张了张嘴,发出啊啊的悲鸣,干涸的大眼眶流下泪来,艰难地握住笔,在纸上慢慢写着。
她写得很慢,每一笔都花费了无比的力气,每一笔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好不容易写下歪歪扭扭的“太子”二字,早已经疼得满面汗水。
陌言不忍再看下去,夺过她的纸和笔,“够了,不用写了。”
她只是想对比一下笔迹,验证姜岚给她那封信的真假,毫无疑问,这弯弯曲曲的字迹,跟那封信上的一模一样。
陌言手里握着笔纸,心里翻江倒海,一会是太子早已夭折的沉重打击,一会是自己千里迢迢进宫却徒劳无功的怅然若失,一会是芸姑受尽折磨的痛苦不堪,种种情绪折磨得她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陌言想去摸摸她,可刚碰到那被绷带缠得臃肿的手,便看见她疼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这才注意到刚才因为握笔而用力,手上的绷带早已被重新渗出的血液再次染红。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沉痛地对姜岚说:“如果可以,希望三皇子善待她。”
所谓善待,要么治好她,要么尽早结束她的生命,免受这些痛苦。
不忍心再看浑身是伤的芸姑,一步一步走近昏暗的甬道,铺天盖地的黑暗和恐慌从四周涌来,未来就如这长长的甬道,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秦高已死,芸姑遭难,她却深陷深宫,无法逃脱,是不是下一刻,她也如同芸姑一样,割掉耳朵,割掉舌头,被利器捅得跟筛子一样,全身都是窟窿,丢弃在乱坟堆,在呜咽的口申1吟中静静等死?
千里迢迢,排除万难,想尽一切办法进宫,就是为了得到今天这样的结局?
麻木茫然地回到屋内,夕阳西下,光线变得昏暗起来,她苍白的脸上蒙上一层死灰,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天塌下来的感觉是在十年前全家逃亡的时候,眼睁睁看着父母在面前倒下,以为他们和那些千千万万在战火中死去的人一样,就要抛下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个世上,凄楚不堪。
这一次,可能比死更加艰难,更加痛苦。
“放心,你的身份暂时不会被泄露。”姜岚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