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云他们三人烤着火,时下默默不语,没有讲话,却也不是还在闹别扭,因为此刻,完全不是闹别扭的时刻。
因为门外进来一人,一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男子。
他们三人都是聪明人,这意味着,他,刚出门,就来到这儿,而这雨,并没有下太久,并且方圆百里无人家。当然,他们还没看到,他的蓑衣也只湿了一半。
他走进门,每一步走的都很踏实,这个速度定然不是他赶路的速度,取下头顶的斗笠,露出满脸的伤痕。
那人将弯刀在腋下一拭,这是他心爱的宝刀,也是他身份的象征,刀上雨水稍微少了点,但斑斑驳驳的水印还在刀刃上,待会刀还会沾血,没必要阵前磨刀,而这雨等一会儿,倒是可以帮他洗去血渍。
他也没说话,因为他们注视着他,再厉害的人,都怕偷袭,他也是需要保持警惕的。
他们从他的目光里,什么都看不到,他目光没露出一丝杀气,完全不像一个杀手,但是正因为这样,他更是一个合格完美的杀手。他们都懂,他比那天那位刺客更狠数倍。
而他的刀,很快!
他朝着他们三人走去,坐下,烤着火,就像老朋友一般,是那么的不拘束。
诸葛明月没和他交过手,自然也不认得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那一伙人派来的。
想来敌人很多也不见得是件了不起的事,毕竟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此刻,火柴烧得正旺,除了雨声,“噼啪”作响的干柴烈火是最悦耳的声音。
柳司音有些紧张,因为他不说话,越不说话越让人感到不安;诸葛明月有些紧张,因为他没有杀气,但他的刀有煞气,而刚才在门外散发的那一道真气,更是让人窒息;白如云也有些紧张,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蓑衣只有一半湿了,天下神功,唯快不破。
但是紧张不代表害怕,害怕解决不了问题,他们很懂,这不是别人教会的,而是经历告诉他们的。
“你们还年轻。”他先开口了,说话时是那么的平静,就像一位长者对小辈说话一般,他一边往火里丢着干火柴,一边打量着他们三人,不对,是四个。
因为柳司音怀里还有只小狐狸,一只熟睡的小狐狸,它是幸运的,睡着了,什么都不关它的事,也不要担心接下来的一切。
“狐狸还能长这样?有意思!”
柳司音稍稍将小家伙抱紧了些,看来那人的眼神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你这把刀也很有意思!不像刀。”白如云直视着他的牙齿一般的弯刀轻微讲道。
那人一笑而过,“你要看看?”
看!并不是真看,是亮刀!亮刀那就意味着不需要华丽的招式,直接一刀定胜负!
“我不想看。除了我自己的刀,我对其它刀都没有感觉。你出门前,有人已经把饭做好了,现在在等你回去吃饭。”白如云微笑地视着那飘忽不定的火焰,一副洞知一切的样子,慢慢说道。
“你鼻子不错,可惜,可惜再过一会儿就闻不到了。”
“先别急,再坐会儿。难得可以这样和对手聊天。”白如云再次说道,他把目光转向了那男子,那男子正在脱下蓑衣,白如云见了又说道“一个刺客,不该带着累赘去执行刺杀任务。”
“现在我把累赘给卸下了,我的速度还会是一样的快。”那男子不赞成白如云的那一番话,解释了起来。
“你确定已经卸下了所有累赘?”
累赘,不仅仅是身上的外物,还有心中的羁绊。一个杀手刺客,最忌讳的就是有累赘在身。
这一次,那男子直接没有回答,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他对这个说话总能抓住致命关键的少年,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欣赏。想了一会儿后,“这不是你该担心的,有些累赘,从我成为杀手那天起就已经有了,在一定程度上,那是我活着的动力。”
白如云摇了摇头,又一次说道:“这一次,再大的动力,你也没那么容易离开,她治不好你的伤,而这道伤不仅仅是刮伤脸颊这么简单。”
“你很有自信!虽然我很喜欢你,你很聪明。不过,可惜的是,你是我左尊的目标,杀手榜第一已经多年未改。”依旧是那不急不缓,但足以让人不安到底的语气。
“是吗?我对杀手榜不感兴趣,不过对于取代你,还是有点兴趣。”
这一句话后,双方没再说话,他们都在烤着火,他们知道,话已经说道绝处,下一次讲话,必然是见血之后,那时胜负已分。
他们珍惜着剩下的每一次呼吸,每一点光明。
没人知道结局是怎么样的,就算是他们自己也没把握能胜的了对方,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底牌完全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手很强,这是他们分别给对方的评价,他们需要给自己留点时间,或许是最后的时间……
诸葛明月没讲话,一直没讲话,但他知道,不讲话是对的,一个人必须去保护柳司音,而另外一个人则是接受挑战,既然白如云先于自己开口,那么自己的责任就是保护,保护柳司音,必要时,可以不讲道义的出手。
柳司音没说话,此刻她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她是个刁蛮任性的人,但她也是个懂时机的人,她知道自己要保持沉默,让他们全心的来对付这个左尊。
雷声停了好一会儿了,它不想去打扰这一切;闪电不亮了,它怕碍着他们的决战;风儿小了,它想留下来看看下一刻的生死;雨,雨却不解风情的又变大了,其实它不是不懂,只是想让等一会儿的一切都被刷洗干净,保持开始的神圣。
火堆的柴火已经快燃尽,即使这样,也没有人再去给它添火。
这时候的他们已经不冷了,内心血液的急流,已经让他们足够温暖,不,不是温暖,是沸腾,甚至那股沸腾还要扩张到身体外面。
“饭快凉了。”
“嗯!既然着急走,那就开始吧!”白如云缓缓站起身子。
诸葛明月拉着柳司音离开这座破屋,站到门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