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验智碑
这一路走来,曲径通幽,庭院深深,舍间分布错落有致,四周或见草木依依,或有奇石鬅鬙,有兰麝之气依稀飘荡,看氤氲变换,听风声鸟鸣,感草木灵气,好一处静心凝神的道门修行所在。
随道僮穿过回廊,有淙淙溪水,过敞肩木桥,沿着溪流七转八拐之后便见一处凉亭,凉亭之外有石桌石椅,石桌上置了一方棋墩,两名身穿道袍的人似是正在对弈。
那两名道人一老一少,年老的那人发色灰白斑驳,身披一件杏黄道袍,里衬一件酱色海青,头顶五岳冠,颇有仙风道骨出尘之感。形貌年轻的一人看着只有二十来岁年纪,身穿一袭藏青色道服,内穿一件素色海青打底,头戴一方纯阳巾,眉目之间醇和自然。
二人身侧尚有数名僮子侍立,隔远看着形貌俱是少年人,这数名少年于一旁静立,似是随侍又似是观棋,场间寂寂无声,只有不远处的溪水潺潺而流。
眼前景象,倒是完全符合了寻常人等对世外高人的想象,似是凡夫俗子踏入仙境遇上一众谪仙,便是小黑那种不知分寸的顽童脾性,此刻也是粗气亦不敢多出一口。
引路的道僮正襟敛容,上前向对弈中的两名道人手抱太极子午诀恭敬稽首,“禀告师尊与巡学使大人,这三人是前来启智的。”言毕低头叠手笼袖,静待二人发话。
二人对弈似是正到酣处,全神专注于桌面棋坪之上,对那小僮与三人的到来恍如未觉。却见那老道双指于身前棋碗当中拈起一枚白子,略作沉吟,犹豫片刻方将棋子下于盘中。那老道下子后捻须朗声笑道,“正和师侄,这一着却要看你如何应对。”看来这老道对自己下的这手却是颇为得意。
只见二人身旁的数名少年僮子见了这一着后,于一旁轻声交头接耳,虽是不敢放声说话,但显是在轻声谈论老道的这一手棋,当中有二三人眉飞色舞,显是对这弈棋之道挠具兴致。
被老道称为正和师侄的年轻道人凝神望向棋局,沉思片刻眉间轻蹙,稍时方抬头微微一笑说道,“紫枫师叔这手确是妙着,急切之间尚未想到如何应对,却不如先看看前来启智的三名小友?”说罢二人相视一眼,那老道亦微微颔首,于是便转身望向萧墨三人。
正在对弈的两名道人,年长的便是这清虚观观主紫枫真人,年轻的一人,乃是云州道统本年新委任的巡学使。道门巡学使一职,专责监察州郡辖下府县启智以及稽考低阶门人修行进度,定期巡考各地回报州郡道统。此人名叫陈正和,时年二十三岁,年纪不大,却是西南道门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论道门辈分算是紫枫真人的师侄辈。
正当紫枫真人与陈正和转身打量前来启智的三人之时,二人身后的数名少年僮子当中却有一人奇出声来,“咦,怎么是这三个小鬼?”
原本萧墨三人来到此等有道之士身前,皆是毕恭毕敬,大牛与小黑更是诚惶诚恐。但闻声之下俱是忍不住抬头细看,却见那混杂于数名僮子当中的发声之人,赫然便是方才于长街闹市之上策马奔驰的华服少年唐勇。
有别于大牛与小黑二人的目瞪口呆,萧墨倒是并无错愕神色,其实自方才走近凉亭,隔远时他便看见了唐勇身影,记得大街之上唐勇离去前曾提及,赶着前来道门拜谒师长,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反倒是唐勇方才如身边其他僮子一般,注意力全在观棋之上,丝毫没有留意到随着接引道僮前来的便是他们三人。
“修道之人,何事当得这般大惊小怪?”随着唐勇惊呼之声,紫枫真人与陈正和扭头瞥了唐勇一眼,紫枫老道双眉微皱,显是对唐勇此等咋咋呼呼的反应略有不满。
唐勇亦是自知失仪,虽然对这三个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实是见着便觉碍眼,但尊长在前却亦不敢造次,因而只是恭敬回话道,“回紫枫师叔与正和师兄,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方才弟子过来时,却是被这三人好生阻扰了一番。”
唐勇于数年前启智,资质不俗,外加唐家花费不少人脉张罗,因此得以拜于陈正和师门之下,乃是陈正和的师弟。
下首伫立的小黑听见唐勇说得轻巧,倒似方才错不在他,于是便有点站不住,也不管眼见的是不是得道高人,便自嚷嚷着道,“谁阻你了,你骑着马儿横冲直撞的,没把人踩死了就好。”
尊长在侧,唐勇亦不敢有过多言语,当下只是向着小黑怒目而视。一旁的接引道僮,却是忍不住怒斥道,“两位真人在前,岂容你这乡野顽童胡乱放肆!”
小黑闻言便待回呛那接引的道僮,此时萧墨却是伸手轻扯小黑衣袖,并以眼神示意,小黑见着萧墨示意才记起眼前还有两名道门高人,吐了吐舌头方才作罢。
那接引的道僮尚有忿忿之色,紫枫真人举手示意稍安勿躁。对这等少年人之间的摩擦,紫枫真人与陈正和二人俱是不太在意。
当下陈正和柔声发问,“你们三人是来启智的吧?”
三人当中萧墨恭敬一揖,语气平静地回话,“弟子三人正是前来接受启智的。”
眼前三人,小黑不知分寸,大牛诚惶诚恐,萧墨泰然自若。紫枫真人与陈正和相视对望,显然皆是觉得当中的萧墨最合眼,颇有修道之人的恬静之气。
对三人细细打量一番之后,紫枫真人忽道,“唉,咱们这盘河城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言语中颇有唏嘘之意。
闻得紫枫老道之言,陈正和轻轻一笑,“待了大半日方有三人前来,确是少了些。”原来那紫枫道长却并非看不起三人衣着形貌,只是开放启智的头一天,到得下午这三人才是头一批前来的,也着实难怪他心生概叹。
那紫枫真人感概之时,萧墨静静地伫立场中,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不起一丝波澜。而一旁的小黑与大牛脸上皆有讪讪然之色,尤其是小黑,一张小嘴撅得能挂上油瓶子,待听得陈正和言语后,二人脸色方才自然了些。
这盘河城虽说人口不少,但启智依例每年一次,六岁至十六岁的孩童与少年均可前来,这城中对启智修行一途有些念想的,怕在往年里便早已把自家孩儿送来试过。而这启智一事,倘若欠缺天赋,年年送来也不会有何分别,这两年算是青黄不接之期,来的人便逐年见少。
“反正这启智,历来是重质不重量……”说话当中陈正和却是继续留意萧墨与其余两名少年的各自反应,少年人脸上多半藏不住事,那大牛与小黑便是如此。反观萧墨,却是大有一种波澜不惊的淡定之态,依他年岁看来,有此等心性的却是不多,确似是适合修行的苗子。而紫枫真人望向萧墨的眼神,亦颇有期待之意,二人相视会意一笑。
当下陈正和与紫枫真人领着三人走近凉亭,却见亭中立着一块石碑,碑高丈五有余,这却是一座碑亭。
紫枫真人与陈正和于碑亭阶前止步,陈正和转身负手正色对三人说道,“虽未知你们三人最终能否通过启智,但既然有缘到此,循例也是要向你们解说一番。这启智一事,乃天下间修行必经之途,非我道门所独有,相信关于这点,你们也应当是略有所知。”说罢环视三人,三人俱是点头,当中便数小黑的头点得最是用力。
“这天地之间元气充盈,但凡夫俗子却是无从感应,因而错失感悟天道之机。人身与周天相应,修行之途便是感悟天道至理,进而以元气温养小周天与天地互应。至于如何修行,那是后话,但若不能启智,却是一切休提。”听得陈正和所言,萧墨与大牛方明白,为何每每提及修行,便首先要说启智,而小黑却是听得云里雾中,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然。
只听陈正和继续说道,“人身先天便有窍穴三百六十,而其中天灵窍穴三十六,若能激发,自然灵光一现,便能与天地产生感应,自此便能感受天地元气流动,进而开启修行之门。而激活这窍穴之法,即为启智。”
“而这启智实非纯凭人力即可为之之事,须藉先天法器当中蕴藏的太虚之气,并由一位万象境以上修为的修行者主持抚顶,引导太虚之气灌顶,为接受启智之人疏通天灵窍穴,敞开灵智,踏入修行之途。”
说到此处,陈正和向身后石碑一指,“这便是世代留存于清虚观的先天灵宝,验智碑。据传出土于太虚神石遗迹,曾受天外流火千年燃炼,因而沾染上了些许太虚气息,故此有验智启智之灵效。”
其实这清虚道观位于西南,本身并无太多传承,而这所谓的先天灵宝亦只不过属于下下品的阶层,若是名山宫观之中的验智灵石,通常最佳者只有珍珠大小,稍差的亦只不过如印玺般大,灵宝的凝练程度越高,自是愈佳,不过这却是题外话了。
紫枫真人负手踱步至三人身前数步,望向大牛,“你看着是三人当中年岁最大的,便由你开始吧。”
大牛不敢怠慢,当即跨前一步,大声应答,“弟子曾阿牛,如今十五岁。”声音宏亮,声响较之寻常人要大了倍余不止,场间道僮都是被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量惊了一惊。
“这启智本应趁着年幼,越早越好,待得十六之后,长定成人,天灵各窍自闭,届时便是圣人抚顶,亦是再难启智,今日便由你先开始。”紫枫真人亦是被他那大嗓门弄得眉头一跳,但亦不以为怪,说罢转身向陈正和说道,“接下来便有劳正和师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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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阿牛嘛,算是致敬金庸老先生了,哈
什么?不知道金庸的人物里还有个“曾阿牛”?
无所谓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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