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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佟静瓷淋雨感冒发了高烧,恐怖大王震怒,从伦敦赶过来,自然而然迁怒于星溯。星溯垂手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小凝这个傻瓜,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哭啊?宗谚息会不会欺负她?还是……真的爱上她了?

他到底比较期待哪个答案?又想要哪个?

自嘲一笑,星溯无力地依在墙上,看着佟静瓷,他的——母亲。

佟静瓷是个好母亲,虽然没有经常住在一起,聚少离多,可她却是爱他的,这份爱真实、真诚,他能明显得感觉到。

可是这份母爱,本该是给谚息的,他像个无耻的强盗,抢了别人的幸福,用来自己享受。

不只是他,还有他的父亲,曾经那么惨忍地赶尽杀绝。

报应吗?这是报应吗?坏事做多了也会身心疲惫的。

可是,无论如何,小凝不能放手啊……

无论柳家或佟静瓷要以何种方式偿还宗谚息,都不可以是小凝!

星溯莞尔,自己的心脏怎能送人?就算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就算背负上一生的罪名,小凝也不可以放啊……

管***柳家如何!让他改姓魏也无所谓!有些东西如何都不能替代!

“妈妈,你欠他的,应该你来还,不是我啊……”星溯用他自己才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喃,这个世界上,他要的东西很少很少,如果没有魏凝嫣,他会活不下去的……

会死的……

一定。

第二天礼拜日,大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可是魏凝嫣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变坏。

她很喜欢喝广式沙锅海鲜粥,而今天宗谚息很主动地打电话请她出来吃!

小凝收起伞进到店里的时候,谚息已经坐店里等她了。

他靠窗而坐,目光望着大玻璃外的雨幕,不知在想什么,表情出奇的柔和!听说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的表情,小凝很不厚道地偷笑。

谚息的外套脱了挂在椅背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粗线毛衣,干净清爽,令人不由眼前一亮,这年头,虽然帅哥满大街跑,但如此优雅从容,俊美无双如斯的王子殿下可不多见!因此他自然吸引了来往的路人,店内客人和服务生的频繁回顾。

魏凝嫣很坦然地抬头挺胸接受来自各方的眼神之剑,这样的场面算什么,更大的她都经历过啊!唉,想想,星溯的拈花惹草功力可不是盖的!

小凝坐到他对面,笑咪咪地说:“王子殿下,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

“篮球场?”

“恩,不过是你在打篮球,我在教室里偷看你!”小凝说,“那天你在球场上有没有看到我?我是在上课的时候发现你也在看我,才拉着朵朵逃课出来的!”

“这个……恩……没有……”谚息笑,“你其实……在人群中很不容易被发现……”

“……”他皮痒了欠揍了么?

“那、那个……我是说,美女分很多种,有的第一眼看起来很一般,可是会越看越好看的……”谚息在小凝眼神的毒杀中,心虚地说。

“没关系,我知道的,你不用安慰我了,我从小就不是美女。”小凝做了个鬼脸,然后笑得很灿烂,只是笑容让谚息有些心疼。

“我啊,从小跟在星溯后面,就像丑小鸭跟在天鹅后面,什么样的讽刺没听过啊,再难听的都有……”小凝边说,边蹂躏着桌上的纸巾。

“你不是丑小鸭,”谚息握住小凝的手,笑得很温柔,“你是我的公主殿下。”

小凝被逗笑了,仿佛他在说笑话。

谚息执起她的手,很认真,很正式地亲吻她的手背。

“谚息……”小凝有些哽塞。

“我的公主殿下还没有长大,长大后就会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他轻声说着,仿佛是咒语一般。

“可……可是谚息,我已经19岁了……”小凝非常不应景地,小心翼翼地说。

“……”宗谚息哭笑不得,这女人果然不懂风情!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谚息打着伞,牵着小凝的手,自然,温暖。

“谚息,小时候你会不会游泳?”小凝忽然问。

“当然会,我是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啊!”

“如果我落水,你能救我起来吗?”

“我救你的话,你会嫁给我吗?”他忽然半真半假地说。

“恩……这个问题没想过,不过听起来……”小凝笑了,“嫁给你,好诱惑的条件啊……”

“赶快考虑啊,晚了就被别人抢走了。”谚息溺爱地收了下手指。

“要不我现在就找条河去跳?”小凝挑眉问,那语气仿佛她真有这个想法。

“你疯了!”谚息瞪了她一眼。

“小时候我掉过水里,我妈妈说,是被一个不认识的孩子救起来的。”小凝忽然又说。

“恩。”宗谚息点头,脸上带着初春十分最柔软的笑意。

“如果我能找到他,我一定要跟他说声谢谢!”

“谢什么?”

“谢谢他让我的生命得以延续,谢谢他让我有机会体会这个世界的精彩,谢谢他让我有这个机会认识了你。”小凝说得很慢,也很诚心,最后感叹,“只是可惜不知道他是谁,即便是现在和我擦身而过,我也不知道吧。”

宗谚息握紧她的手不由用力了一下。

是的,感谢上帝让他当初勇敢地跳下去救人。

虽然把他们救上来后,得知其中一个孩子叫做柳星溯时,他懊悔得想死。

可是还要感谢上帝,幸亏那时他选择离开桃花岛去Z市找妈妈,幸亏小凝落水时他刚好看见,幸亏他救了他们,幸亏……

人行横道前,绿灯变成了红灯,他们停下脚步,在雨中等候。

他们的身影靠得很近,近得刺痛了星溯的眼睛。

他站在他们对面的人行道上,没有打伞,只是把防水运动服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仿佛懒散,眼神却冰冷刺骨。

他盯着她,仿佛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那般专注!

小凝抬眸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他,心中一惊。

雨幕中,他安静地站着,孤独得令看着的人,都会心酸。

他似乎憔悴了,脸色怎么会那么苍白?是淋了雨吗?他为什么不带伞?

小凝眨了下眼,却见他忽然笑了。

他笑了,抬起脚,向她走来。

依然是红灯,车虽不多,但毕竟是红灯。

红灯,而且下着雨,天很阴,视野并不好。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转弯角冲过来,隔着雨幕,速度丝毫未减。

“不要!”小凝惊呼,在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的同时,竟挣开了宗谚息紧握的手,向他冲过去!

这只是一瞬间,连思考的时候都没有的一瞬间。

就像当初宗谚息跳下河去救他们,就像当初宗谚息以手掌挡住落下菜刀……

没有思考,只凭身体本能的反应做的动作。

也就那一瞬间,她挣脱他的一瞬间,宗谚息仿佛听见心中某个角落崩塌的声音。

疼得,连思考都没有了力气。

刺耳的刹车声中,车子在离星溯的身体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周围似乎静止了,静得只听得见雨滴打落地面的声音。

如落珠,如碎玉,如心脏碎裂后掉落一地的声音。

她扑到他的怀里,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想打他,却又被他紧紧抱住……

那一瞬间,她脑中没有任何想法,只知道,车来了,他不避开,如果她来不及推开他,就和他一起被撞吧。

小凝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勇敢多么不怕死,她是连破了层皮都要掉几滴眼泪下来的人啊!可那一刻她真的只有一个意识:不要星溯被撞,她宁可自己被撞!不要星溯倒在血泊里,她宁可自己……

“我爱你。”他双臂紧紧拥抱着她,动情地在她耳边轻声述说。

小凝紧张过后忽然放松,心脏不受负荷,连脚都软了,又气又恼又没力气骂人,就只好哭,很悲壮地哭。

他的一句“我爱你”,如同越过了几个世纪才到达她耳脉中那般悠长。

一旁那位可怜的司机也快疯了!狂按喇叭见马路中的两人还搂在一起仿佛没听见,他咒了一声挂进倒档,再打个方向从他们身边绕过去。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这两个神经病差点把他老人家吓得心脏病都发出来了!他连骂人都懒得骂了,气得想还是赶快闪了算!

星溯搂着小凝后退了几步,退到了路边店铺的屋檐下,为她整理额前已湿的发,低声说,“小凝啊,如果你不要我,我就不活了。”

凤眼怒视,“你威胁我?!”

“不,我爱你!到我生命结束的那天,也不会停止爱你。”他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会爱着你……”

“小白~~~”眼泪又来势汹涌了。

“什么?”轻啄一下她的鼻尖,看着她。

琥珀色的眼眸,风华绝代。

忽然什么话都不想说,埋首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不计较他很湿很湿的衣服……

那差点失去的心悸,至今还让她颤抖着。

“你真的,喜欢我吗?”她的声音快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爱!是爱!”

“真的?”

“真的。”

“真的吗?”

“真的。”

“确定吗?”

“……”喂!有完没完?!

“什么时候的事啊?”小凝吸了吸鼻子。

“四岁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很柔。

“真早熟啊……”刹风景高手又发感慨。

星溯抬起脸稍稍离开,促眉望着她,她再说啊!再说他哭给她看!

“我……我是说……”小凝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恩,给我点时间……”

他脸色一变,暴风开始在眼中积聚……

“那个……我、我要想想,是不是喜欢你……”小凝低下头去,越说越小声,丝毫不见当初哭喊的豪放,甚至不敢看他的脸,两朵红云浮上脸颊。

“当然喜欢!”他怒视她的头顶。

“是吗?”抬起头迷茫地问。

“不然你刚才干什么哭?”星溯皱眉。

“被吓的。”小凝实话实说。

“为什么?怕我被撞?不想我死?”星溯挑眉追问。

小凝眨了两下眼睛,仿佛松了口气,叹道:“是啊,我刚才太勇敢了,太该被发枚勋章了!”

“……”星溯开始想,如果真把她娶回家了,他迟早会被她气死。

小凝忽然像想到什么,忽然转头像马路对面看去。

车流相隔的另一边人行道上,没有了谚息的影子,只有那把伞,落在地上。

粉蓝的伞面浸透了脏污的水——孤单地,可怜地,被抛弃了。

小凝怔了怔,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涩。

“小白!”她忽然高呼。

“恩?”懒懒地看了眼对面地上的伞,搂住她,向附近的停车场走去。

“等一下……伞……”小凝惦记着伞呢,那可是她花了一百多块钱买的伞啊!

“不要了,我买新的给你。”星溯坚持。

“可是……”别以为一百多块钱不是钱啊!换成馒头够吃上个半年了!

“走!”星溯揽着她的肩,手臂收紧,那表情告诉她,他是认真的,而且真的很在意!

不只是馒头啊,还有谚息……

被星溯强行带进车里,小凝终于忍不住问:“谚息说,你妈妈是他妈妈,究竟怎么回事?”

“他没告诉你?”对于这点星溯颇感意外。

小凝摇头。

星溯沉吟,“我的亲生母亲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后来我爸爸和他妈妈结婚了,所以他妈妈成了我的妈妈。”

一句话就简单概括了成因,当中许多东西都省略掉了。虽然很想告诉小凝,宗谚息是为了报复他才接近她,可是星溯终是没说。

没说的原因,大约和宗谚息的是一样的。

所以,那个男人,也爱上小凝了吧。

星溯讽刺地笑了,心中却莫名也有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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