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国三十一年秋
山谷晨曦,窗前罗雀清清脆脆地啼鸣,金色的光线在仿若静止的时光里悠悠慢慢地流转着。
简陋斑驳的木门被一支细白的素手推开,少女穿一身素色粗布裙走出禅房。她在院中打了一盆井水洗漱,当白布触上眼帘,冰凉的水温渐渐刺醒了她的神经。
院外,有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走近:“磨叽什么?!不用干活?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贵胄了?!”
萧星瑶转身,看了眼门口那凶神恶煞的庙婆,无声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禅院,往不远处的梯形田埂走去。
又是一整日繁重的农务开始了。
初秋,日头依然显得很炽热。萧星瑶偶尔抬头,总是会被头顶刺目的秋光晃得隐约有些眩晕。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轻尘。
惘然似梦。
重生。
重生这个词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浮现于她的脑海中,却仍旧令她在心中产生一种不真实的疑惑感。
这一年,萧星瑶才刚过及笄之年,母亲徐妃在齐国后宫浮沉多年,却始终得不到齐元帝的眷宠。
这一年,齐国北方被大规模的洪涝水灾侵袭,民不聊生。
齐元帝被皇后精心安排的国师所蛊惑,将齐国境内所有命中带水的未出阁女子全都送至各大寺庙庵祠为国祈福。
就连贵为北齐国九公主的萧星瑶也不能幸免。
秋来时分,洪水灾祸已然渐渐平息,大多数女子皆已经返程回家,可传召九公主回宫的圣旨却迟迟未至。
萧星瑶在庵中的处境也显得愈发艰难了起来。
怎么就重生回到了这一年呢。
萧星瑶无声地叹息,算算日子,离她回宫,还有将近一年的光阴。
山中深庵,风景虽然醉人,可这人事关系一点都不简单,尼姑寺婆弄起是非来,也全然不比宫中的那些妃嫔手段差。
而她这个被冷落遗忘的九公主,无疑是这些姑子婆子们的眼中钉。
不远处,那胖胖的寺婆又在朝着萧星瑶叉腰呵斥。
萧星瑶眯眸看着她,脑海中却想起了前世种种。
上一世,母亲徐妃总是教她凡事要隐忍,明哲保身,只为保全自己和身后的徐氏家族。
然,结果呢?
帝王无情,母妃惨死,萧星瑶唯一的胞弟出生不足白天就被北齐帝下令勒死于襁褓之中。
徐氏一族满门抄斩。
她为复仇,忍痛被迫远嫁晋国……
往事历历,不堪入目。
萧星瑶的思绪被耳边一声声刺耳的谩骂声惊扰,她眯眸冷冷望着眼前的寺婆。
目光又深又静,像极了那冬日里深不见底的幽邃井水。
那寺婆被这凉若玄冰的目光惊得隐隐觉得心慌,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咬牙切齿地谩骂道:“你这小蹄子,拿这样的目光看着老娘,是要作死嘛?!”
眼看着那记巴掌就要落在萧星瑶的脸上……
不远处,有男子锦衣如风,长身如玉,细长的目光深邃地望着那样貌倾城,却神色清寒的女子脸上。
就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萧星瑶将手中的木锄重重地抡在了刚刚翻新的泥土之上。
木锄的铁脚触碰到一旁的大石被反弹至空中,随着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就这样正正巧巧地砸在了那寺婆的右边眼角处。
刺目的血顺着寺婆的眼脸缓缓地往下流。
她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呼喊啼哭:“你这不要脸的贱蹄子,居然敢故意伤老尼!老尼定要将这件事告知住持,让她替我主持公道!”
萧星瑶一脸无辜,垂眸低头,看似十分愧疚,轻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木锄太重,我一时握不住,才落在了地上。”
“再者,我又怎么知道这耕田间这么巧会有大石,我……”
不远处,男子望着她一脸愧疚的小脸,眼中缓缓泛起了带着无限宠溺的笑意。
小狐狸……
挺好。
原本,他还担心她在这里会被那些刻薄的姑子们给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