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89年冬,除夕将至,又到一年围城狩猎的季节。
城郊的皇家行宫之中,晋惠帝正与众人围炉而坐,开怀畅饮,惬意享用着丰硕的猎物。
后院偏房中,此时却是黑暗潮湿,一片慑人的冰凉。
一个特制的药缸中,浸泡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苍白女子。
她是萧星瑶,是帝皇四年前千里迢迢,从北齐国迎娶进宫的萧德妃。
不过四年光景,曾经北齐国最风光美丽的九公主,竟在无情的宫墙内渐渐凋零成了枯木黄花。
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她从一场令人窒息的噩梦中惊醒,努力地睁开眼,看见窗外有点点璀璨的烟火绽放。
“娘娘……”
萧星瑶很是吃力地转了转头,那张憔悴的脸容上已然再难找到她当年的半分美丽与倾世的朱颜。
侍女沐儿无声地抹去眼角不小心滚落的冷泪,端着一杯热茶走上前,用锦帕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滋润着萧星瑶干裂苍白的双唇。
萧星瑶轻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回娘娘,再有两天就是除夕了。”
萧星瑶痴痴地望着窗外的深冬夜色,缓缓地吁了一口气,然后道:“几日前,杜太医送来的续息丹可还在?”
沐儿忙应道:“在的,奴婢这就给娘娘去拿。”
萧星瑶扶着药缸的边缘站起身,沐儿只得先上前搀扶。萧星瑶挽着沐儿的手,说:“准备些热水吧,我想梳洗一下。”
这天夜里,萧星瑶一反她沉默寡言的性情,懒懒地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沐儿说着话。
“若日后我死了,世人只怕是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的。如此也好,免得我死后还要再受轮回超生之苦。”
“沐儿,你可还记得咱们北齐皇宫里的矢车菊?母妃穿着一身淡雅的锦缎云裙站在花色间,一大片一大片的蓝白相间,多美啊……”
“沐儿,我想家了,可家国故园早已经破碎无声……”
沐儿双膝跪在萧星瑶的床榻边,啜泣哽咽,伤心难忍。
想当年,她家九公主,那是多少皇孙贵胄眼中的绝色风景,倾城佳人啊。
如今,竟生生被这吃人的晋国皇宫折磨成了活死人。
夜,仿佛在天地之间泼洒了一层又一层深浓冰凉的墨,黑得只能令人感觉到彻骨的冰凉与绝望。
第二日辰时未到,沐儿刚刚踏进睡房,就见萧星瑶已经起身,安静平和地坐于梳妆镜前,用胭脂一层层地遮盖着她脸上的苍白气色。
沐儿心中一喜,匆匆跑过去替她梳头:“娘娘,今日怎么想起来要打扮了?”
萧星瑶轻轻扬唇,道:“我看今儿天气好像不错,也想去狩猎场玩一玩,散散心。”
沐儿闻言心惊,忙道:“娘娘,杜太医说了,您这病只能静卧修养,可万万不能去狩猎场骑马吹风啊!”
萧星瑶消瘦的脸上笑意为未减:“一年难得一次,不碍事的。”
她见沐儿还要出口反对,又道:“好了,我今日难得心情不错,你就别再扫我的兴了。来,今天给我梳个清爽的发髻吧。”
*
巳时未到,行宫外就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
晋惠帝谢辰宇正准备下令出发,一个转眸,却见从行宫里缓步走过来一个纤瘦少妇。她身上穿着一身精致利落的白色劲装,腰间束着缨络银白腰带,以翠玉点缀其中,头上梳着倭坠鬓,露出她光洁柔软的额头。
晋惠帝谢辰宇望着突然闯进他视线之中的女子,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萧星瑶英姿飒爽地站在谢辰宇的面前,笑语晏晏地朝着帝皇叩拜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谢辰宇淡淡应了一声:“德妃身体不好,不在行宫静养,跑出来做什么?”萧星瑶婉然福着身:“臣妾斗胆,想奏请皇上今日带臣妾一起去狩猎可好?”谢辰宇意外地看着她:“猎场天寒风大,你的身体吃得消?”
萧星瑶抬起头,缓缓扬唇而笑,声线中透露着几分娇软:“有皇上护佑,臣妾不怕。”
谢辰宇沉默凝了她数秒。那张分明已然苍白无色的脸容上,却竟隐约能寻找出她当年的几分盛容。
刹那心悸,他竟鬼使神差地朝着她伸出了手:“上马。”
萧星瑶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皇上,臣妾一个人上不去。”
谢辰宇于是上前,亲自将她抱着坐上了马背,然后自己也随即上了马,大麾肆意地甩在身后,他的长臂环住萧星瑶的腰,牵动缰绳,领着众人往猎场而去。
一路上,晋朝江河大气绵延,山峦层叠,说不尽的天然风流神韵。
萧星瑶数度觉得头痛欲裂,胸中剧痛,却始终咬牙隐忍,藏在暖袖中的双手紧紧地交握着。
身后,谢辰宇仿佛感觉到了她的不适,火热的胸膛贴紧了她的背脊,将她深深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触碰与亲近,令萧星瑶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