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亲近或疏远,两者似乎永远难以平衡,或许是晦涩的缘分,缘来时一切皆好,缘散尽一场空欢。我感觉莫名其妙,揣摩不透她为何对无关重要的成绩如此紧张兮兮,甚至闹别扭。就一夜之间,仿佛心与心的距离无限扩大,搞不懂眼前的她心底到底想什么,反正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会使彼此间的情谊渐行渐远。
原本计划晚自习结束去找纪洁聊天,谁想天意愚人,我竟感染风寒,恰恰是非典这紧要关头,我担忧被当作非典病人给隔离,托同寝室的哥们帮忙捎假。自个买点感冒药吃过以后躺倒被窝里蒙头大睡,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直到让厚重的被子捂得闷出一身汗水,半梦半醒之间感到口干舌燥,下意识触摸额头上冒出的雾水,好像头疼已稍微缓解。我睁开眼,瞧着桌上的水瓶,却没有力气去倒水,那一刻油然升起凄凉感:冰冷的灯光,寂静的房间,孱弱的呻吟。这使我回忆起以往生病时痛苦的感受,那份沉浸于黑暗里的孤独,寻不到指引光明的曙光。每每希望耳畔传来一声安慰,哪怕仅仅是个叹词,却始终孤零一人。“颖欣要能陪在身边该多幸福!”我自言自语说。“要是她知道我生病,该会多么担心!”联想到颖欣急躁不安的表情,我勉强露出微笑。
当第二天病情好转回到学校见到纪洁,我依旧是平时乐呵呵的样子,她突然泪流满面,抽噎说:“你为啥逃学?别人说你是坏学生,我是多么不愿听这样的话,毅然心甘情愿同你交往,以为时间久了会让你有所改变,看来是我错啦。为什么自暴自弃呢?”
我一下愕然,愉快的心情消失无影,急忙解释:“没逃学,是生病了。”
“你不用解释,借口,全是借口。”纪洁抹了把眼泪。第一次看到她哭泣,竟是那样伤心。我哑口无言,找不出劝慰的话,傻傻站到对面看她流泪,却手足无措。
倏然意识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从天而降,素日里的所作所为在纪洁眼里是那样不值一提,这深深刺痛我强烈的自尊心,语气严肃说:“洁,我的过错我承担,你放心,以后绝不再犯。这回真正向你保证,如果今后依然没有长进的话就是孬种,任你怎样说,决不还口。”
说出狠话容易,付诸行动却难上加难。早已习惯无拘无束,猛然间要静下心来专心复习,简直比挨打还难受。我整日局促不安坐到座位上,难以集中精神去思考书本上的问题,耳畔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耐不住性子仰头张望,到底克服不了左顾右盼的毛病。然而看到纪洁的背影,脑海会浮现出我表决心的场面,总是挥之不去。“决不能让洁看扁了。”我咬紧牙关,暗暗自语。要不取得点成绩,是无法坦然直面纪洁,想到她那冷冰冰的笑脸,比讥讽嘲笑更让人难以忍受。想到此,我深吸一口气平抑内心的浮躁,努力集中注意力温习。
意念有时候像埋入大脑里的催化剂,一旦遇到适合的条件,即刻会产生一系列条件反应,最终影响到人的思想和行为。之所以如此比喻,是因为一个固执的念头深深扎根于我的脑海,正悄无声息改变了我循规蹈矩的生活。提醒着背后有双眼睛,时刻注视我的一言一行。开始害怕见到纪洁的笑脸,甚至恐惧注视她的眼睛。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借用泰戈尔的诗句来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初中剩下的时日过得异样煎熬,刚开始可以凭毅力坚持了两周,模拟考依旧一团糟糕。我觉得沮丧,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于头顶,憋了满肚的屈辱无处发泄。纪洁察觉到这种紧张的气氛,晚自习主动坐到我旁边,细声细语:“对不起,这两周不该冷漠你。”
“哪的话,”我勉强挤出笑容,“是我的错,应该是我找你聊天才对。”
“嗯,你中考以后有啥打算呢?”纪洁说,“真想到省重点去念高中。”
“以你的能力肯定没有问题,好好努力!”我寒暄说,“咱没戏,又不愿补习,可能念个技校。”
“哦!”纪洁若有所思,“别丧气,说不准就考上线了,一起奋斗,到时一块念高中。”
“尽力而为!”
简短的几句话使笼罩的阴霾消散,似乎又恢复亲密的关系。到中考最后冲刺阶段,校方通知今年升学考试地点因非典缘故不用到其他学校参加,这消息让那些平日游手好闲的学生兴奋不已,背地里开始拉拢考号相近的优等生,以便考试过程中能帮着作弊。纪洁看不惯,愤愤不平对我讲:“看那些作弊的嘴脸,真恶心!”
“蛇有蛇路,人有人道,犯不着生这么大气,生出病来可没人替。”我说。
“就是心里不顺,讨厌不劳而获的人。”纪洁埋怨,“你可别有考试舞弊的行为,不然,我再不理你。”
“你顾虑太多,”我仅当玩笑听,“咱是何许人,看不上偷偷摸摸作弊,说出去丢人。”
纪洁噗嗤一笑,说:“看你傲慢的样子,搞得像个人物似的。”
“啥叫像,本来就是个人物,只是你没发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