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民吴标,引礼李泮辈数十百人,皆能道公事神、防民、正已、驭吏、备警、防饥之事,真切条理,至有击节霑襟者。于戏!不以地隔时异,达上下而相感者,人心自然之理,下不可伪为,上不能以情私势使也。故今安溪遇饥馑则思公之善赈,服絺葛则思公之所留,学则思公之教;苦征求则思公之帡幪覆露,四者皆人心所同。公先得之,故人心同。然于公人心不异,则碑不能无;人心不死,则碑不能磨。是为感应一致无穷之道,何有于情私意致哉。公迁常州别驾,去之日而民遮留攀号镇道。
余游郡序时,辱公之知。公子九皋,登戊戍进士,与让道义相求,考民所称,与见闻不异,故为论著,施诸金石,以垂昭劝。
重建安溪詹公祠记
关文鸣(教谕)
安溪县旧为小溪场。后周显德中,有詹敦仁氏,由光州入闽居泉,因监场事,顾地可县也,乃以状闻,改建今治而遂令之,德惠居多。未几,去佛尔山居焉,号“清隐先生”,是为詹氏始祖,实开先有县安溪者也!
公去,邑人思不忘,相率即县治内东偏祠祀之,饮食必祭。及殁,寇暵菑厉,禳祈响应。宋咸淳中,民以神功德闻,敕封“靖惠侯”,赐庙额“灵惠”,有司岁时将祀事弗绝,迄今六百余载。祠凡几兴废。至是,益就隘多余地。嘉靖癸未,裔孙企斋源,自云南宦归,谒拜祠下,蹙然不安,出告其宗人曰:“祖祠废坠,吾为子孙,幸有今日,弗是之图,可乎?”乃谋自出力举义重兴之,请诸前令,因循岁月而未能就者十余年。丁酉今令殷侯适至,企斋复以是请,侯喟然谓尉邹君曰:“吾辈承清隐公遗休,当知所自,祠宇弗称,吾辈责也。岁凶民窘,弗遑改作,企斋欲自举义,吾辈漠然而不协力以助成,可乎?”君曰“是也。”谋既同,企斋乃欢捐私赀,侯亦协助人役,于是鸠工丛材,撤旧更新,尽余地而广。
今制中为正堂三间,左右夹以厦二小间,中间砌台以居神像,翼东西而廊之,为间各五。前为照廊,中表以牌坊,而仪门之为间各三,外委为总门,旁通于醮楼,门内而合,出于县治之外,四围绕以垣墙,加以塗塈丹艧黝垔,有华旧观。始事于嘉靖戊戍之仲秋,奏功于明年已亥之季夏。企斋躬董其役,劳不知倦,用不计费,故庙貌绚美,规制大备。邑老稚聚观者日相踵,咸啧啧称叹。
既竣事,征予文记之。余考之县志,清隐公功德虽茂著于昔,然去今世远而泽微矣。企斋公重兴其祠宇,振扬其风声,复于今为烈;公蓄志有日,更前令不能就,殷侯倡率其属僚,赞成其义举,而夙志始遂。微企斋无以彰清隐公之美,微殷侯无以成企斋公之志,彼此相须,孝义并见,当与清隐公功德辉映后先,而与安溪相终始于无穷矣,虽无记可也。然欲后之令安溪者,知殷侯政知所先,义不忘本,而效法以继隆祠祀于弗替;为清隐后者,感企斋公笃于举义,光昭先烈,而兴起以续引盛美于将来,不于记奚考乎?是故记今为后念焉。
祠之役,凡用费若干,皆企斋公自处,而不烦族人;凡用力若干,皆殷侯辈协助,而不失佚使。殷侯名楘,字文范,江西星子人。邹君名奇,字仲高,浙江余姚人。企斋名源,字士洁,企斋其别号也,弘治乙丑进士,官户部主事,改监察御史,历升按察副使,距清隐凡二十一传云。
重建安溪城隍庙记
詹源(副使)
古者开建国邑,必设城隍以为保障,而遂祀其神,为其有捍御功也。故我朝稽古定制,城隍之神,备载祀典,而自京师以旁达四方郡县,莫不庙而祀之无间。安溪城隍在县治东界,相承至今,随时修建,因仍苟且,未有能恢张振作而高大之者。故其木植蠹腐,规制卑隘,日将就圯,殊失崇奉之意。
嘉靖丁酉冬,邑侯叠泉殷公至自江右,下车之始,如制告庙行事,睇观恻然,即有志兴作而未遑也。既及期,政通人和,遂与邑尉邹君奇图为重建之计,乃曰:“营缮大事,匪财弗克,顾今公私俱困,无所于取,吾当举议以为众倡。”于是首捐俸金,邹君从而助之。复命耆民省谕民间,听其愿输助成,而不强其所不欲。民之平日尚义皆感义乐从,争相荐贿。不逾月,银以两计者约二百有奇,而公贮民力俱不输。侯乃白于当道,获报可而遂行之。
召匠抡才,诹月量工,指示经画,务从高大。中为正堂,左右夹之以厦,覆以重檐,周以回廊,前为拜台,后连寝室,东西翼以两庑,外为大门,次为仪门,纵横修广,各中于度。始事于戊戌之孟冬,越明年己亥季秋而落之。易卑隘而就亢爽,更蠹腐而为闳壮,缭以周墙,加以涂墍,饰以丹雘,巍峨绚烂,跨耀云霄。民远近来观者,莫不称叹,谓自有县治以来未之有睹也。邑耆吴标等谒予请记。
予惟昔孔子讥臧文仲之居蔡为不智者,以其不务民义而谄渎鬼神也。今侯之庙城隍,人或以是议侯者,殊不知臧文仲之事,本非人道之所宜,而徒生事媚神以徼福,故孔氏讥之。若侯城隍之建,则固以其有功于民,合诸祀典,是正民义之所当务,而非有所徼而为之也,谁得以是而议侯哉?且乐因循以自废者,往往忽神民之事于弗理,是固有所慢;喜纷更以自扰者,或至假神民之事以行私,是又不免有所欺。侯能敏于从政,不废是役,又能克治以营公,倡义以集事,而不为私图,则固无所慢,且无所欺于神,而况于民乎?无所慢者,才也;无所欺者,心也;不可以没诸侯也。是故为之记,以俟知侯者考焉。
侯名楘,字文范,叠泉其别号也,籍江西星子,由胄监丞南海,以升今职。其他兴建之功尚多,兹其大者。邹君奇字仲高,别号紫崖,浙之余姚人。
新建名宦祠记
顾珀(户部侍郎)
天下府、州、县名宦祠皆在于本衙门,惟安溪县名宦附在乡贤祠。揆厥所自,缘时或窘于无财,或惜乎民力,或一时仓卒未暇较量,故混作一祠。且制作卑陋狭小,殊失我朝尊崇之意也。
嘉靖十六年孟冬念五日,殷侯莅任,拜谒其祠,见其制度卑陋狭小,且与乡贤同处,乃愀然不安,欲即改建;莅任未几,连岁欠丰,未敢以轻举也。至十八年孟春,谋诸邑之士夫、耆老,计无所出。至孟秋,乃自捐俸资,鸠工集木,不取官帑,不用乎民力,不俟旬月,竖立于县右之侧,倏然成功。祠大三间,夹以两厦,前中大门,又前小门,周围垣墙,皆焕然一新,诚足以安神妥灵,而可伸尊崇之敬也。工成,邑之庠生詹环祖、蔡志学,耆民刘李、吴标等,诣予请文以记之。
予虽老病林下,耳闻盛美,可无言乎?窃惟守令之职,治民事神而巳。殷侯至安溪,慈祥恺悌,节用爱民,无忝于治民之任;恭敬诚恪,不忽鬼神,无愧于事神之责;允矣当时贤令尹也!今观此祠之建,区画周密,轩豁高爽,排立名宦,神其孔安。春秋奉祭,神无不格。诚陋在昔之制作,而极今日之尊崇,其殆与詹公祠相为永久而并美焉。
然侯之功非止于是,至若城隍庙宇之重建,学校墙宇之修饬,又坛场、牌坊,又司馆、药局,一时悉为之改观,皆旷世之制作矣,故并及之。
侯名楘,字文范,别号叠泉,江西南康府星子县人。由国子生初任南海县丞,升今职。
佥宪余公平寇碑记
张岳(都御史)
安溪县之西南崇信里白叶坂、九龙岗、大尖、小尖诸山,绵跨泉、漳、汀之交百数十里,重冈复岭,箐林蒙密,奸民保聚其中,各有名字。聚多者至数百人,时出劫掠。去年冬出劫安溪,径抵同安郭外,劫数大家,质其男女以求赎,屯二十里外弗去。
佥宪余公适分巡泉境,闻之,调官民共遣文武将吏分部追贼,贼走回安溪,复保险旅拒。公驰入安溪,合诸兵,选其锋锐,亲将之,进逼白叶坂口,斩首数十级,兵势大振。休兵甄赏,效力死战者得上赏,人人争奋。遂进逼诸险,搏斗数十合,相持几一月。以其间探询巢穴远近险易,分兵掩击,贼之渠魁陈日晖与其党悉就擒,遂空其巢。建议设营屯兵于白叶坂口,弹压奸民,俾后不敢保聚。
是时泉中承饥馑之后,物力消耗;海寇番舶,警报日闻,方萃兵为防海之计,而安溪山寇又作,人情惶骇。官吏畏懦者为之闭城门,息行旅,幸其出境与不入境则已,所恃于兵将器械以为御者,则茫乎其不足恃也。使非余公决机之敏,以身先之,安能使众心翕聚,奋发成功如此之速哉?
古人有言曰:“精神折冲。”今御盗未尝无法也,所患仕者因循观望,无切于为民之心,是以精神骫靡,不足以立事动人,养其患以至滋甚尔。当公闻警之初,投袂而起也,一念之烈,如干将出匣,精光所射,群心竦然,孰能当其锋者?加以谋虑审,赏罚信必,其所设置于一时者,又皆足以弭后患而垂永久远。君之精神,初试即如此;推之天下,何事功不可立哉?
夫消息、盈虚之变,恒推迁于无穷,而贤监司又不可必遇。有公之心,则寇虽作,不能为深患。万一他日复有警报如安溪,而遇因循观望无是心者以尸于上,人将何所托命哉?此安溪士民所以梦寐感公,饮食祝公,愿永公德于无穷也。
启之郡守方侯克与知县汪瑀,以教谕李钥录实,遣生员林存望来乞文,故为记之,俾刻于石,庶来者尚有劝也。
公讳爌,字德明,领辛卯乡荐,登乙未进士,前礼科左给事中,今升福建按察司佥事,系江西乐平人,柏坡其别号也。
城 白 叶 堡 记
陈达(都御史)
延、泉、漳三郡之交,地里广袤,林木丛密,去城邑辽远,流民煽乱。
嘉靖丙申,先代 洎 守诸公,议割漳平、永安、德化请于朝择要害设大田县以控制之,地方稍宁。余因师生之请,曾识其建置颠末、效劳名氏于县之遗爱祠矣。岁丙午,泉之属邑安溪西南崇信、龙涓佛天巨林及白叶坂诸处盗复发,凭据其险,时出剽掠。漳之龙溪、长泰诸邑,骚然匪宁。分巡按察司佥事柏坡余公爌与郡守习斋程公秀民,深悯民艰,协谋画策,阅兵治粮。柏坡公身先士卒,直捣其巢。鼓舞之下,土虽素不受养于官者,亦毅然自饷以相从,用间谍,携党与,探归路,伏兵袭之,擒渠魁陈日晖辈二百余人,犁庭扫穴,奏凯士还,留兵以镇之,声震一时,伟哉无前也。柏坡公曰:“持久野居非所以为谋,议白叶坂为贼往来之会,必塞其源,庶杜后。”相地之宜,质于巡台及藩臬大僚,复请于朝,筑为城堡,戍以官军,移源口渡巡司添额兵共压之,量将贼田分给备御,且屯且守。命下,适安溪邑侯汪君瑀初任,悉以其事寄之。旋柏坡公以制归,分巡佥宪云狱汪公垍继之,考其未备,复檄汪侯,凿井置庙,凡堡所宜者,赫然毕举。按图审究,感德、桃舟尤贼要途,复设巡司,分番更直,首尾相应。郡侯方西川公克同协心赞画,而防守之戒备矣。
是堡也,计度周围一百四十丈,累石为址,畚土为墙,中为分司,西为武所,东为巡司,旋为营房,上盖窝铺,凡百余间。财取驿传之余,不费诸民力,委能干之徒董其役,趋事者赏,梗事者惩。始于己酉八月,逾年而告竣。事实潜源汪侯经画赞成之力也。由是,泉南数县之民,得以安枕粒食,有备无患。诸公捍除绥戢之功,焉可泯没耶?夫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易》有明训。故虎牢城而郑服,东阳城而菜围。城之有裨于政,亦彰彰尔。若白叶,偏乡也,非有国之险。兹堡,小城也,无百雉之制,宜无俟于表扬。然不有定守,则亡命者易于啸聚,屯戍者无所棲止,是虽目前之图,而有经久之虑,一乡之近,而扩泉南之广,恶可以非大兴作而忽诸!是不得以不记也。
藩府引礼李子锒,邑人也,以士民之意请余记,于是乎书。
安溪县重建庙学记
林有年(副使)
先王建国君民,教学为重,故泮宫于《诗》颂,释菜于《礼》先。历代因庙建学,庙有制,学有规。式崇报祀,而颐育英贤,实惟作人之地也。吕祖谦曰:“圣人流泽万世,无有大于作人,所以续天地生生之大德也。”安溪学自宋咸平始,更于绍兴,毁于元,重建于皇明永乐甲申,至正德辛巳,凡五兴废矣。
嘉靖癸卯,郡倅陈侯署邑事,邑多士以学基弗利为虑,欲改建于旧基之西,当道可其请。适郡守程公秀民莅政之初,叹曰:“安灵栖士,其固若是哉!吾将图所以弗病在民,弗替在学,徐徐而举之。”率诸生复请之大巡赵公应祥,又许可。越明年丁未,佥宪余公爌领兵御寇,过安邑,虽戎事之勚,尤介注于学校,以东之射圃,易编民废地而宏拓其基。至戊申,适安溪县令汪侯瑀来,毅然以兴学为己任,捐俸余酌羡,经费其物,酬庸而丕作焉。礼殿翼翼,伦堂言言,启圣祠宇,庙门庑阁,坊表神扃,肄舍官所与观德公储之地,内外位置,皆弗爽于制。诸弟子肃尔瞻依,蔼蔼弦诵,游息于圣人型化之下,希圣希贤,的有所趋矣。不亦大改观乎?工之作也,肇于嘉靖乙巳,毕于戊申,博士李君钥特请余记。
余尝修安邑志,于学校论制宜广,教用崇,所以型囿群髦,式端化原,讲明圣道,以续尧、舜、周、孔道学之传,与天壤并,夫岂细故也哉?今安邑庙学,倚凤山,瞰龙津,祓故否而收之泰,钟灵萃淑,硕德奇才彬彬焉。改学兴废,殆其然欤?愚谓卜宅经野,古人亦有行之者矣,但庙学之兴废,吾道之隆替关焉。今郡守方公克尤作兴士类,咨尔贤守令,冀贤多士,尚当为斯道谋,若缕缕以改易为虑,抑末矣。不以规而以颂,非以告君子也。强执笔以复知道者请云。是为记。
序
流 惠 亭 修 禊 序
陈 宓(宋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