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里和楚江流两人摆脱众人的围堵之后,来到了张大婶家,小女孩正是被安置在她家里。张大婶将两人引进里屋,小女孩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被,依然昏睡着。
“这小女娃子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两位少侠先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去为两位张罗点吃食。”张大婶出去后,易里和楚江流在屋内的一张年久腐朽的木桌旁坐了下来。
这间房没有过多的陈设,四壁用简陋的木板搭成,外面的冷风轻易地透过木板缝飕飕的刮进来,易里可以想象刮风下大雨的时候,这家人的生活会有多苦。
“这天下,还是普通人和穷人居多啊,不出来闯荡,我还真不知道这样的地方原来还可以住人。”楚江流忽生感慨。
“这有什么,有些人连房子都没有,饿的时候连树皮都能啃。”易里道。
“岁月何艰兮,人生何艰兮,以草木为友,以江河为乐,以天地为邻,噫嘘兮!”楚江流摇头晃脑地吟诗,“夫天地之悲者,莫过于……”
“停住!”易里挥手在楚江流的后背上用力一拍,后面的诗句便在楚江流的喉咙里卡住了,“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先来解决这眼下的问题,我们该怎样安置这小女孩?”
“带着她一起怎样?这小女孩是一美人丕子,长大后十足是一个大美人。”楚江流朝小女孩瞅去。
“以后再哪落脚都说不定,可能还要遭遇各种各样的危险,跟着我们的话也太艰苦了。再说了,带一个小女孩在身边,做事也有很多的不方便。”易里皱了皱眉。
楚江流嘻嘻笑道:“其实我早已经有了打算,我把这事和张大婶说过了。张大婶丈夫死了很久,也没有一个儿女,她很喜欢这小丫头,很乐意收留她。张大婶人这么好,肯定会好好地待她。”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易里看了床上的小女孩一眼,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秋儿,两个女孩的遭遇是如此的残忍而相似,又都是如此的可爱,她们原本都该在自己家人的怀抱中开心快乐的成长着,而现在却家破人亡。只是天下这么大,家破人亡的又何止是她们两个?
张大婶推门而入,将炒好的几个小菜和两瓶烧酒依次拿到桌上摆好,张大婶笑道:“寒舍没有什么好招待两位少侠,就请多多包涵。”
“哪里,这些菜闻着这么香,吃起来肯定很好吃。”楚江流笑道。
张大婶呵呵笑道:“好吃的话,那就多吃点。”
易里和楚江流刚想动筷子,房间内的木床上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响动。三人一齐看去,只见小女孩翻了一个身,双眼艰难而缓慢地睁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当看到易里三人时,迷茫变成了惊怯,一骨碌翻身坐起,急退到了床里边,卷起身上的薄被紧紧地裹住自己,一点缝隙都不留。
“孩子你别怕,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怕,有张大婶在这呢。”张大婶慢慢向床边走去,眼中满是慈爱,生怕惊动了这个脆弱的小女孩。易里和楚江流看见小女孩醒了,暂时收起吃东西的心思,朝木床围了过来。
张大婶的安慰不起什么作用,小女孩见这么多人围了过来,心下更觉得害怕,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这三个陌生人,惊惧中带着一股狠劲和倔强。
“你别怕,马贼都死光了。”张大婶放柔了语气,指着易里和楚江流两人,“是这两位少侠救的你,这两位少侠可厉害了,马贼几百号人都敌不过他们两个,被他们杀了个落花流水。”
“张大婶,严重了。”楚江流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这是哪里,我父亲呢?”小女孩见易里三人好像都没什么恶意,低着头忽然出声问道。
“你父亲,他……”易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张大婶和楚江流两人也只能干笑着,不知该怎样回答。
“死了,是不是?”小女孩凄然一笑,忽然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水珠,“那我们村,还有谁活着?”易里对上小女孩的眼睛,心里一颤,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悲伤而绝望,孤单而倔强。曾几何时,自己当年被赶出城主府,不也是这样吗?
见没人答话,小女孩低头看向被窝,抬起头来有些惊慌,“我的衣服呢?”“哦,我见你的衣服有点脏,所以帮你换了,你衣服我放在了外面的木盆里,我刚想准备帮你洗呢。你想要,我这就帮你拿来。”张大婶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往屋外跑去。
“小姑娘,古人云,人生就是破事一堆,哪有一帆风顺的,你要节哀顺变啊。”楚江流道。
“古人有说过这句话?”易里回头瞪了楚江流一眼。
“衣服来了,你衣服拿来了。”张大婶拿了一件衣服跑进来,将衣服给小女孩递了过去,“小女娃子叫什么名字,我们以后也好叫唤你。”
“小果。”小女孩头也不抬,小手往衣服的内襟摸出了一只小木马,小木马做工粗糙,不过到也似模似样。小果双手抓着木马,直直盯着木马,不再理会众人。
“我们先出去。”易里轻声道,当先转身朝屋外走去,楚江流和张大婶对视了一眼也跟着易里走开,张大婶在最后不忘劝慰一句:“孩子,千万别想不开啊。”
“对了,我们的饭菜!”楚江流走到门口,才想起饭菜还在房间里,刚想返回去拿,却被易里从后面抓住衣领,生拉硬拽着怎外面拉。
“唉哟别拉我,等一下,至少也拿个馒头吧!”房间的门关上后,许久在安静的房间内,才听到小女孩低低的啜泣声。
晚上,在村子的一大块空地上,中间架起了一大堆火,大火堆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一片,在大火堆外还有许多的小火堆,小火堆旁围着坐满了人。
为了庆祝猛虎帮被灭和为易里和楚江流两人接风洗尘,村里举办了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烤马肉宴会,一个个小火堆上架满了马肉,小火堆旁又放着一罐罐村民自制的浊酒。
几个汉子在大火堆旁卖力的拍打着用兽皮自制的皮鼓,十几个村里的美丽姑娘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好看衣裳,此时正聚在大火堆旁和着皮鼓的节奏,跳起简单优美的舞姿,引起旁边不时响起热烈地叫好声。
在一处小火堆旁,楚江流一手抓着一块喷香的马肉,一手端着一个大碗,正悠然自得的观看着大火堆旁的表演,不时就咬下一块马肉,往嘴里灌一大口酒。小果也从屋里出来了,只不过一直不说话,沉默地呆在张大婶的旁边,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吃着马肉。
“来,易少侠干了!”“干!”“干!”易里举起大碗和村长还有两个大汉碰碗,仰头将满满的一碗酒全部喝光。
“听说你们明早就要走了?”村长亲自为易里倒酒,再次将易里的碗给倒满酒。
“嗯,我们明早就要离开了,我们还有很多的事要办,所以不敢久留。”易里道。
“真是可惜了,我还想如果你们在这停留一阵,还能教一教村里的孩子一些技艺呢。”村长遗憾道。
“来日方长,日后我们回来,肯定会回村里看看。”易里笑道。
“那我可就在这等两位少侠了,来,干!”村长端起了大碗。
易里看旁边两个汉子也端起了满满的一大碗酒,不由暗自苦笑:“这架势是想把我灌倒,让我明天走不了吧,幸好我可以用元力将酒劲化解,要不然就着他们的道了。”
看易里再次将一大碗浊酒喝了个精光,旁边的一汉子小声嘀咕着:“怎么这么能喝,喝酒跟喝水似的,到现在都脸不红气不喘,没灌倒他,我倒要醉倒。”
烤马肉宴会从傍晚一直到大半夜才结束,村长接连叫了十几个汉子来跟易里拼酒,想把易里灌醉,但这十几个人都醉得不省人事,而易里依然跟个没事人似的。
烤马肉的场地上一片清冷,地上是一堆堆早已冷却的木炭和余灰,黑暗中一个小女孩悄悄地穿过这片坟堆似的空地,小女孩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寂静的村屋房舍,紧抿小嘴,朝村外跑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村长和村里的几个主事人就一齐来为易里和楚江流两人送行,一番告别话之后,两人各自跨上自己的俊马,扬鞭一挥,朝村外绝尘而去。
“小果!”“小果!”“易少侠,楚少侠,小果不见了!”张大婶慌张地跑出屋外想找易里和楚江流,但两人现在骑着马,都不懂到哪了。
张大婶急得团团转,手里紧紧攥着小果昨晚留在桌上的纸,上面是她留下的一句话:“小果要出去寻找自己的路,张大婶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