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只是黄昏,天边犹有大片大片洇开的红霞,城市四周却已被雷声炸得震耳欲聋。
不过须臾,乌云滚滚压了城。
天色暗下来,雨水便如箭矢,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她穿着一袭棉麻的白裙子,正抱着双腿瑟缩在一个檐角下面,脸色惨白,整个纤薄的身子哆哆嗦嗦的。
浑身湿透,是极为狼狈的模样。
她颤巍巍站起身来,曲起苍白的手指敲了敲旁边的雕花铁门。
“哥哥……”
没有任何回应。
她停顿了几秒,又加重了力道继续敲门,“哥哥,我是荼白,哥哥,你给我开开门吧,荼白害怕,哥哥……”
依然没有回应。
有水渍顺着发尖滑入她眼睛里,涩然疼痛,她揉了揉眼睛,待到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明了,她一揩脸上的水,又开始不停歇的敲门。
反反复复,却依然是失望。
庭外的雨变大了,落在花园内的泥土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来,被风吹进庭内,又淅淅沥沥倾洒一片。
她开始无助的哭起来了。
“敲什么敲,烦不烦!”一阵尖锐刺耳的女声在头顶上蓦然响起。
她颤巍巍抬眸。
只见那一扇雕花铁门打开了,出来一个尖下巴的美丽女人。她戴着围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冷冷的。
待看清了她的模样,她的表情由冷漠转变为嫌恶。
然后她凶神恶煞地指着她的脸,说:“你是谁?在外面一直敲门做什么?瞧你脏兮兮的样子,咱们家可不欢迎小乞丐!你走吧,别在我面前晃悠,碍眼得很。”
“我找……”哥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那女人一把推倒。
“找什么找,还不快走!”
她摔倒在地,手掌硌在碎石上,蹭掉了一大块皮,生疼生疼的。
荼白猛地睁开眼。
外面几处婆娑清影漫上窗来,影影迷迷虑进她的眼。
看见光和她手背上的点滴,她不由得扯开嘴角惨然一笑。
原来自己还没死。
“呀哟,我的老祖宗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荼白转过头去,看见她的经纪人Emily正坐在旁边,翘起兰花指在为她削苹果皮。
他也没抬眼瞧她一眼,就知道她醒过来了,并不住的讽刺她,“怎么又想不通了,还割腕自尽?最近是不是没演戏闲得慌,这么爱美的一个人,居然肯在自己身上留下刀疤,我以为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得美美的,结果呢,太令我失望了。死没死成,反倒破了相,我看到时候恢复不过来你怎么办?”
荼白没有说话。
Emily像唐僧一般,继续喋喋不休的在她耳边念着经,“是不是因为傅先生要娶施南婕了?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去死?我所认识的Debby,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好了Emily,我知道了。”荼白侧过身子,打断Emily的话。
“Debby,我说了这么多的话你就回应我这么一句?你有点良心行不行,你没看到我都快急死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不冷不热?你是想气死我吗?”
“何必在乎那么多,不是我最近有一部新戏要上映吗?你把消息放出去吧,权当为我的新戏宣传炒作好了。”
“唉,Debby,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从出道伊始,负面影响就很少,我不想在你最当红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任何颠簸。”
“Emily……”
荼白突然柔声唤他,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手中白莹莹的果肉,“我饿了,我想吃苹果了。”
Emily看到她示弱的表情,像是心被融化了,他立马扬起笑脸,将手中的苹果递给荼白,“罢了罢了,我这次就饶过你,记得不许有下次了。”
荼白接过苹果,笑脸盈盈。
就在这时,Emily的手机叮铃铃响起来了,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脸色微变。顿了一秒,他接了电话。
“什么——”
Emily瞪大双眼,脸色由青转红,最后他脸色惨白地挂掉电话,沉默须臾,便极为平静地对她说:“Debby,一大波僵尸正在往这边的公寓赶!”
荼白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他又说:“你自杀的消息被人放出去了,现在有一大波记者媒体正在往这边赶来。”
荼白哦了一声,她苍白的脸上突然绽出一抹笑容来,像是自黑夜盛开的昙花一般,凄美幽柔得不可方物。她有些自嘲的说:“他们来就来呗,我正好有事要宣布……”
“你别说话,让我静静。”
听见Emily愤怒的声音,荼白努努嘴,别过眼望着从百叶窗外漏进来的一丝一缕日光,默然无语。
Emily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晃得荼白眼睛都要花了的时候,他终于站定好身子,说:“现在离开是来不及的了,而且你身体也不方便。为今之计……咱们只有硬着头皮去见那些媒体朋友们。”
“Debby,你当艺人也这么多年了,我相信你的危机处理能力……你受伤的消息肯定会在圈子里引起轩然大波。但是不要怕,略微炒一炒,顺便宣传一下你的新戏也不错。这样最好不过了。大众在百无聊赖的环境中生活久了,突然扔下一颗炸弹,没什么不好,他们需要这种振奋剂来调和一下。”
听着Emily的句句叮嘱,荼白抬眸,凝眉对他一笑。
她说:“谢谢。”
Emily看了看腕表,眉梢一动,“时间快来不及了。”抬眼瞥着她,他忽然嫌弃地说:“面色惨淡,悲悲惨惨戚戚,很需要化个淡妆补点气色。我出去找阿咪来给你化妆。”
话毕,他转身便出去了。
经过好一番折腾,荼白终于气色红润地坐在多家中外娱乐媒体前。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病号服,纤瘦单薄的身子被笼在其中,空荡荡的。
然而病号服也遮挡不住她的国色天香。
日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倾泻进来,光线幽幽的,一线一线落下来,照出她纤细的娥眉,黑亮如玉石的眼,素白清减的一张脸。
额头上的细小脉络也清晰分明,像是金盏花的浪蕊,一丝一缕延伸出去。
还没正式开场,她伸手一挠大卷的黑色长发,就懒懒笑着,和一些熟识的娱记开玩笑,眼睛里全是沉静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