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姐弟三人恸悲声
窦老师的声音浑厚并带有磁性，非常动听。上课时那抑扬顿挫的感觉，令人禁不住慷慨激扬，心胸振奋。
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他的课，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们看，我第一天开学就迟到了，并且还差点跑出校园准备逃课。被学校领导抓住了，窦老师还因为我的事被学校领导训斥了几句，难道他就真的这么算了，他怎么一句也没批评我呢？是不是准备下了课或者午休的时候收拾我呢？
我忐忑不安起来，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低着头，眼睛使劲地向上翻着看，但也只能看到他的胸部，或者看到他挥舞着他的大手。课堂上的气氛很热烈，随着老师的引导和提问，同学们都热情高涨，好像只有我在那发呆。
下课钟声响了，窦老师宣布一声“下课”，然后转身几大步就走出了教室。我坐在座位上就在想，可能他把我给忘了，估计等中午再收拾我吧。
下节课是什么科目我忘记了，反正整个上午平安度过了。
午休时候，离家近的同学回家吃饭去了。我们这些离家远的同学自己带饭的在教室里吃，没带饭的去供销社买东西吃。
整个中午窦老师也没来找我，又平安度过了。
下午上课了，我仍然忐忑不安，怕老师什么时间就让人通知我去教研室，可是一个下午过去了，也不见什么动静。临放学前，窦老师来班级布置作业，并安排学生值日。我原以为可能会罚我值日的，但没罚我，也没安排我值日，我真不知道老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跟着人流，低着头背着那个花布书包往校门口走，一路上到处都是窃窃的嬉笑声。不管同学们是不是在笑话我，我都以为是在嘲笑我。我假装听不见他们说话，只想着快点走出校门。
出了校门，我故意慢一点走，以免背后有人看见我一个大男生背花书包。
终于到家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吃完饭后，二姐督促我快点写作业。唉呀妈呀，留啥作业了，我又忘记了。我对二姐说：“二姐，我忘留啥作业了，咋办呢？”
二姐说：“你去问问你班同学呗！今年咱们屯子都谁和你一个班的呀？”
“我也不知道咱们屯子谁和我一个班，我没回头看呢！”我说。
“你问问王大鹏，他不是也上二年级吗？”
“王大鹏家在咱屯大西头呢，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他家呀！”我叹了一口气。
“你问问于国滨，他也二年级。”二姐说。
“我和他不熟啊。”我说。
“行了，我去帮你问吧。你明天把作业记好喽！别让爸知道你又没记住作业。”二姐说完出去了。
我把书本从书包里拿出来，摆在炕上，假装写起作业来。
二哥在旁边那个屋出来了，走进我待的这个屋，问我：“咋的，又忘留作业了。”
“写你自己的作业得了。”我对他说。
“就那点作业，在学校一会儿就能写完，看你学个习可真费劲。我可出去玩去了！”说完，他晃晃悠悠的出去了。我有点生气，但不敢发作出来。
二姐回来了，笑着告诉我说，今天开学第一天，没留作业，看把你吓的。
她说完，我也笑起来。
第二天，我正常上学去。窦老师好像把昨天的事给忘了，一整天也没找我的麻烦。他在语文课上，告诉同学们回家后让家长给准备一只钢笔，说过几天他要教大家学写钢笔字。
我没钢笔，我记得上一个二年级我们老师好像也没要求我们学写钢笔字，看来新来的老师教学方法不一样呀。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我偷偷地对二姐说，老师让家里给准备钢笔，过几天我们要学写钢笔字。
二姐说，我以前用过一只钢笔，但那只钢笔你现在不能用，你刚学手太重，会把笔尖弄劈的，劈了就完了。
我说，那咋办呢，我不敢让老爸给我买。
二姐说，要不我明天给你买个笔尖吧，我这攒了5分钱，正好给你买一个，你二哥那有钢笔水瓶，咱用蘸水的吧。
我说，能行吗？
她说，行，我那时候刚开始就用的蘸水笔，你二哥用的也是，同学都用。
我说，哦。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二姐：“二姐，我记得咱家柜里有点钱呢。一只钢笔用不了多少钱吧？”
二姐说：“哎，老弟呀，咱家现在老穷了。你前一阵子丢了，咱爸咱妈还有大姐，你二哥，我，全家都出去找你，我都没跟你说，咱家借外面老多钱了，现在咱家全是饥荒。你二哥为啥不念了，你知道吗？不就是咱家没钱了吗，幸亏把你找着了，要不妈都得疯了。”
“咱家到底欠多少饥荒啊？”我焦急的问二姐。
二姐说：“你别问了，咱妈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上火。”
“到底多少啊，我得心里有个数，长大了挣回来呀！”我继续追问。
二姐突然一下哭了，她含着眼泪说：“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好像得五六百吧！反正大姐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李明子订婚的，要不李明子他家不借给咱家钱。李明子长得老磕碜了，比大姐大七岁呢。大姐才十九啊，长得还那么好看，嫁给他多白瞎呀！订婚前一天晚上我和大姐还有妈我们哭了一宿。”
听到这，我忍不住了，大喊着哭叫着说：“我不让大姐嫁，不让大姐嫁。我明天出去挣钱还给他家。”
我正哭着要出去找大姐，二姐抱着我不让我出去。这时，老爸进屋来了，听见我在哭，他骂道：“你还有脸哭，还不都是因为你。瞎往外面跑啥，能跑你们就都别回来。还有你那个死大哥，等他回来的，我打断他腿。你憋回去。”
我哭的正伤心，哪里憋得住。我冲过去，跪在地上抱着老爸的腿，我哭喊着：“我现在自己能赚钱，不让大姐嫁，我挣钱还给他家。”
老爸轮着巴掌，照着我的屁股一顿猛扇。“你能赚个屁钱，全家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我被打得不知道疼了，被骂得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涕泪横流。我泣不成声的喊叫，那一刻，恨不得立刻就被老爸打死。
二姐也跪在地上哭求老爸，别打了。
但老爸似乎难解心头之气，打我打得更凶了。
这时候，妈和大姐也从外面回来了。
老妈和老爸撕扯起来了，她发疯似的喊着：“你打他干啥，再打你不把他打死了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老妈也大哭起来。
这时候大姐也哭着说：“老弟，不怨你，是大姐愿意嫁给老李家的。爸你别打了。”
老爸停下了手，大声骂我道：“小犊子，有能耐你再跑，再跑你就死外面别回来。”
这时我也停止了哭泣，我狠狠地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跑了。我要把因为找我花的钱挣回来，还给他们老李家。”
大姐这时也跪在我旁边，抱着我说：“大姐愿意嫁的，不怨爸和妈。你只要好好学习，大姐就高兴。”
说完，大姐、二姐还有我，我们三个紧紧地搂在一起，抱头放声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