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浩还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喝着茶，想到刚才只靠着一位普通的腹泻病人，就能给钟恒来了个下马威，他就觉得浑身舒坦。作为内科急诊的大主任，秦浩几乎不用坐诊看病人。平时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就不会有他什么事儿。
可就在他刚闲下心看报喝茶的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位年轻医生。他根本来不及敲门，只是大大咧咧地直接破门而入，同时嘴里还说着：“不好了不好了。”
秦浩眉头一皱，大好的心情都被这个小家伙给破坏了。他把报纸丢在了桌面上，放下茶杯，没好气地问道：“叶凯，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怎么每次都是不好了，到底什么事儿不好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叶凯喘了口气，先解释道：“刚才您看的那位腹泻的病人，现在发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浩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马上说道，“你倒是说清楚点，那位腹泻的病人到底怎么了？”
叶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他刚到护士台，准备把补液交给护士，就突然发疯了。补液也扔了，护士也打了，现在我叫了保安去帮忙，秦老师你快去看看吧。”
“疯了？什么叫突然就疯了？你确定是那个腹泻的病人？”
“是他没错，我都去确认过了，根本就拦不住他。”
秦浩根本想象不到那位病人出了什么事情，只能跟着叶凯的脚步一起去了补液室。而此时的急诊补液室里，早就已经被闹得天翻地覆。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护士台前不停地拍着桌面，额头上暴着青筋，大声叫骂着别人一句都听不懂的怪话。而他刚买来的补液袋，却被摔在了地上，甚至还被连踩了几脚，开了个大口子，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
他身边倒是有两名保安大叔，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控制住这个看似疯狂的精神病。但由于这个男子力量和动作幅度都非常大，两人根本控制不住他。反倒是被他甩了几膀子，脸上纷纷挂了彩。
“这是谁看的病人？怎么会出这种事？”
“竟然把这种重病人随处一丢，就以为没事了，这个医生也太不负责了。”
“这明显就一精神病，连我都看出来了，那医生竟然那么傻这都不知道，还把他放出来害人。”
“是啊，害人啊，简直就是害人啊。刚才那护士的眼角都被打破了，真是太遭罪了。”
等秦浩和叶凯到了现场，这里早就已经骂声鼎沸。看着这奇怪的景象，秦浩脑袋嗡的一声，呆在了原地。
也不知是谁眼尖，一眼就认出了秦浩，马上喊道：“秦医生来了，秦医生来了。”
秦浩好歹也是做了几十年的老医生，总算是经历过些大场面，看着慢慢往他身上聚焦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走向那名男子。
又不知是谁眼尖，又是一眼就认出了秦浩，也是马上就喊道：“这不就是上星期把传染病人放走廊的医生吗？”
“对对对，就是他，看错一例传染病也就算了，怎么连精神病都看不出来，这眼神得多差啊？”
“我看他岁数挺大的，应该是个挺有经验的医生，怎么那么不中用。”
雨点一样的非议，不停地向秦浩袭来。上星期确实是他失误，错判了阿加汗的病情，这点他承认。可这次他真的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好端端一个普通的腹泻病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就算再遭人指责，他还是内科急诊的大主任，出了这种事情，只能由他来一力承担。最终，在众人的讨论声中，秦浩、叶凯和两名保安总算控制住了这名男子。而控制的方法却非常简单粗暴，就是单纯的一个字：绑。
为了能控制住他，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有点大。除了两名保安受了伤外，秦浩的嘴角也被狠狠打了一拳，叶凯的腿也被踢出了一大块淤青。
十来分钟后，男子的手、脚、腰，都被他们用宽大的布条，绑在了平推车的四周。要是普通人被这么死死地绑住，恐怕根本无法动弹，因为稍一用力，就会觉得手腕脚踝被勒得生疼。
可这男子却毫无疼痛的感觉，就算被勒出了一条条血痕，他依旧表现得非常暴躁，手脚不停地摆动，妄图挣脱束缚。尤其是他的嘴里，根本没有停下的时候，时不时就会蹦出几个脏字，恶心恶心秦浩。
“秦老师，现在怎么办？”叶凯擦着头上渗出的汗珠，说道，“要不找外科来帮你看看，给你上点药。”
“不用了，我这儿不碍事，先把他给我彻底查一遍。”秦浩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指着这名男子说道，“先给他查个肝功能，看看有没有肝性脑病。他喜欢喝酒，说不定是酒喝多了，导致肝功能异常，影响了他的正常思维。”
叶凯看了看男子，问道：“可他身上也没黄疸和腹水，要是结果正常怎么办？”
“如果查不出问题，就只能叫院外的精神科会诊了”秦浩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真是精神病，那就超出了我们医院的治疗范围，只能这么放着。”
叶凯点点头，记下了秦浩说的所有要点后，匆匆离开了这里。
秦浩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奇怪的病人，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做了那么多年的急诊医生，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腹泻病人会发展成这样子的。
刚才叶凯说得也没错，肝性脑病怎么也要等肝脏严重受损以后，才会发生。到那时候，恐怕身体早就垮掉了，根本不可能像刚才那样看上去那么健康。
可硬要说他是精神病，也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他精神本来就有问题，可为什么之前能和自己正常交流。他正常状态和不正常状态之间的转换，也实在太快了些。
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些什么，微微低着头，紧盯着地面，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钟恒那小子，难道是他为了报复我在背后捣鬼？”
“秦医生找我？”
就在这时，钟恒带着萧薇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钟恒面带笑容，步履轻盈，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双手还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这种神态动作，无疑更加重了秦浩的怀疑。
他马上指着钟恒说道：“这病人一开始是你接手的，你和你的学生不都说他是普通的腹泻病人吗？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钟恒微微耸起肩膀，从口袋中抽出的双手往外一摊，很惊讶地看着秦浩，奇怪地说道：“我接手的时候确实是腹泻没错啊，可后来可是交到你手里的。我还特地说过‘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就再改改病史。’，你不会是想把这个屎盆子扣我的头上吧？”
秦浩一听，自己刚丢过去的烫手山芋，竟然被钟恒立刻又丢了回来。那句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既然你没改病史，那就是认为萧薇的诊断没错。
秦浩一声冷笑，马上回击道：“你难道不知道首诊责任制吗？首诊的医生要负全责！”
虽然这个制度名字很长，听上去也很唬人，可钟恒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说道：“首诊，什么叫首诊？问诊、体格检查、辅助检查、诊断和治疗，这一套下来才算一次完整的诊疗过程。萧薇她做了什么？她只做了问诊，然后病人就被你给抢回去了。”
秦浩没想到钟恒在这里等着他，刚才他还以为抢回了病人很有面子，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让他吃了瘪。
钟恒看着说不出半个字的秦浩，继续说道：“况且我也没盖章签字，连萧薇也没签字，你凭什么说首诊的是我们？在病历卡上签了字的恐怕是你吧？”
这句话直接就把责任反转了过来，如果这个病人真有什么问题的话，那所有的责任都会落在秦浩的头上。这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周围绿的蓝的布满了全身。
钟恒一看机会总算是来了，笑着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了句话。没想到秦浩马上回头看着他，说道：“你真知道？”
钟恒点点头。
“那还不快说？”
秦浩真的是急了，上星期的乱子刚平息没多久，现在要是再出什么情况，恐怕他的主任位子也不再牢靠。年轻一辈的追赶力度远超他的想象，想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位子上并不容易。
“我当然可以说。”钟恒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治病救人还谈条件？”秦浩完全没想到钟恒会是这种人，竟然为了和自己谈条件把病人晾在一边。
“你要弄清楚一点。”钟恒立刻冷下了脸，声音也变得低沉了很多，“就算你不答应，病人我也会救。只不过在救他之前，我会先把你名声搞臭。当然了，如果你答应，那我们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皆大欢喜。”
“好好好。”秦浩实在没了办法，说道，“什么条件？说吧。”
“条件只有一个，也很简单。”钟恒笑着说道，“送去你内科的病人，要让我随意挑选，当然也包括急救车送来的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