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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写给初恋的情书

笔尖行走在淡蓝色桂花香信纸上沙沙做响的声音,湿润的字迹逐渐铺展开一幅美妙的画卷。头脑里是衷情的女子,想象着她优雅或活泼的身影,她的笑容,她间或袒露出的忧伤,一切都是美丽的在你看来。她无人能比她是天下第一,她超脱于人接近天使,她的降临使你的生活蓬荜生辉,充满激情,哪怕你此前的生活再黯淡无光。

你或大胆或含蓄地用文字堆积这些对美丽的感叹,丝毫不顾忌坦言她的优秀,有时候还会用上一串的形容词,形容词的前面总加上你自己,也就是第一人称——我,比如说——你就是我的维纳斯——你是我的加洲阳光——你比我听到过的任何歌曲还要动听等等之类。你相信她就是你的,属于你,是你的私人财产,哪怕现在不是,未来也是。

你相信一切美好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从信纸上面或明朗或隐晦,栩栩动听妙笔生花的文字上。最后你收住了笔,毫不隐藏自己的兴奋,一遍又一遍的审阅关系着你终生幸福的句子,生怕哪里说的不够得体影响了乙方的心情,又或者你又想到了一些更精妙绝伦的词句用来补充,争取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你恨不得跟所有好朋友一起分享你的快乐,当然他们也不只是欣赏,他们会七嘴八舌用他们也少的可怜的爱情知识充当你的狗头军师。并在完稿之后,在你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之后,他们其中的一人或者几人冲锋陷阵,再度扮演一把信使的角色。

你焦灼等待着,坐立不安,食不甘味,心里如几亿只蚂蚁来回滚爬,你又激动又担心沙场不利,你一口一口的深呼吸,一次一次的还是不平静,并因此引发连连打嗝。信使怎么还不回来?你心里挂念,你急切地等他们回来吃着你买的零食喝着你买的啤酒有时干脆是一桌酒席,添油加醋的向你汇报女孩收到情书时的表情动作,最细小的也不能放过,可能还会有一句女孩代捎回的话,一切都需要第一手资料,让你魂不守舍浮想联翩,进入飘飘然无它的神游境界。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处处充斥的是电脑键盘霹雳啪嗒的打击声,没人再写字了,用笔越来越节俭了,信纸卖不出去了,保守估计再过二十年,情书将会以古董的身份摆放在历史博物馆,加入历史文化遗产记录一个时代。那时候的情窦初开者再不知道情书是什么东西,犹如我们不知道旧时代的裹脚布有多么长,年轻点儿的老师为了解惑授业,长夜不眠,扒拉着历史文献查找意义,恍然了解那段历史。

同时代的还有一种叫桔子汽水的饮料,是一种简单的饮料,分子结构无非是一些桔子味糖精加入白开水再压入些二氧化碳。猛灌一口会打嗝,味感轻柔可口,还可以充当空气清新剂。五毛钱的价格,可称物美价廉。也没广告,甚至包装也不屑严谨,简单的一块纸粘在瓶体上,上面写着XX牌,何地生产。如今国外消费潮流在中国早已深入人心,新的事物让我们觉得世界越来越小,小的时候看到外国人像看到稀禽珍兽,现在走在上海的某些高档区域犹如还未出国就踏上了别人的领土。

大学里哲学老师形容我们这一代——蹬上了21世纪的鞋,脱掉了20世纪的裤子。于是该远去的必须远去,情书和桔子汽水一起,慢慢的如清水中消融散开的墨汁一样淡出我们的生活,来不及想,回头已成为历史。如某一天脑海里突然溢出的一段独自舞蹈的夏天,贝壳贴在耳边大海汹涌的声音,放在记忆深处的一个情真意切的国外文艺片……,最后剩下一抹酸酸甜甜的味道残留在心底,默默的用舌尖儿触及,是淡淡的忧伤。

第二天我接到了她让同班女生带来的回信。揣进兜里,躲开喧嚣起哄的人群,来到教学楼后面隐蔽的花池里,楼体巨大的几何阴影把世界一分为二,阴影中郁郁葱葱的芭蕉叶把我遮掩其后,这时我心跳加速,手心攒汗,不时地在裤子上擦拭。裁开包装精细的封口,想象到她粘信封时的漂亮模样,那里有她触碰的痕迹,夸张点,还闻到了她手上的香味。

终于打开,真相即将揭晓。信封粘贴边缘丝毫无损。我开始大口呼气,点烟,四下瞧人,像不能告人的秘密一样,又像是要经历一场生死攸关的战争——前方是敌人阵地,我匍匐在壕沟里眼望着阵地,握紧机枪准备冲刺,任务异常艰巨过程非常凶险,我忐忑不安,并,十分担心壮烈的死去。远方的空气中飘荡着《同桌的你》,这歌声让我逐渐安静下来。

我太幸福了!夜色太迷人了!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生活原来这么美好!——晚自习我一副醉态托着下巴仰望着窗外的星空自言自语,疏阔的苍穹此刻如平静温柔的海面。

胡良从前排的课桌上扭身睥睨我,看短时间内此人不可理喻,又回身继续拆卸手里的袖珍收音机,他的桌子上已经零落着一些细长复杂的电线和几个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螺丝钉。李诚实对我的痴呆状愤怒但毫无办法,侧着身体和我背靠背,争取立场分明,一只手堵住耳朵看报纸里的国际局势。

教室里非常的安静,另个角落里发出脆弱的鼾声。班主任坐在讲台上的课桌里,手中端着一本《羊脂球》,头歪到肩膀上睡着了,黄荧荧的玻璃杯里舒展开的茶叶片片下坠,打着转儿的坠落。

深夜偷偷发笑辗转反侧无心睡眠,清晨也不困乏,依旧生机勃勃,似生命又有了新的意义。从校外的报刊亭里买来几册流行的诗刊,上课时间埋头苦读。在今天我早已经忘了曾经读过的诗歌,那时候根本无心在此,喜欢更无从谈起,只是歪曲解意想要急迫的成就一首爱情小诗拿来表现自己,借以收获爱情稳定阵地。

因为苏晴白纸黑字的说她喜欢有诗人气质的男生,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动力,在我还不明白诗人的气质到底是什么玩意的时候,就已经像停滞不前的闹钟忽然上足了发条,铆足了劲“啪嗒啪嗒”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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