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还同住一个地下室呢!他面露惊喜的说,是啊,我说,不过咱俩不是上下床,我上床叫黑驴。就这样一起聊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不知不觉桌子旁边围过来好多人,大家并不相识,却又很快的勾肩搭背举杯交措互称瓷器,好象真是有过那么一回事,我们童年里都是邻居,大家从娘胎一爬出来就开始一起弹玻璃球,一起拉女生过家家,还亲过同一个女生的嘴,一起掏鸟窝,一起玩老鹰抓小鸡。
这就是酒精的作用,我摇晃着脑袋,眼神朦胧的看着所有人笑,大家好象都很高兴,不——是高兴的不得了,似乎我也是这样。老二不知什么时间卷起了两根大麻,围着矮桌你一口我一口吸食,轮流着在每个人手里循环,直至我的目光发散,有种昏昏欲睡之态。我透过那些恍如梦幻的光晕看到一个黑衣的女子,幔子遮住了她的半侧,她优雅的抽烟,吐出,眼神俯视人群,她应该也在看我,冷冷的,不掺杂任何人间的悲喜。
我醉了,躺在毯子上,尽量的舒展开身体,这个时候听觉才发挥了作用,耳朵里是迷一样的音乐,如潮湿温暖的阳光,我的身体在一个豁大的花园里面,有鸟婉转的叫声,虫子爬过草丛沙沙声,姑娘在远处嬉笑追逐,再度睁开眼睛,阳光依然温暖,我又看到发自灵魂深处般的褐红色,葡萄架上枝蔓如女人细腻皮肤上的毛细血管,通透晶莹,光线成画布上厚涂出来的白色,这种颜色提取自植物,有春天的气息,还有夏季恋爱的甜蜜。一个白裙的女人,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在我的脸颊,她有天使一样的笑容,可以融化整个锈迹斑斑的冬天,还有她细长呈淡红色的手指,轻轻的抚摩我的唇,她在问我,我敢说声音比百灵还要清脆百倍,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躺在这里,我说,在想曾经最美好的故事。
我站在酒吧的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墨色的天穹月朗星稀,时间已近午夜,万籁俱静。前方巷道一角的公共厕所黄色的灯光氤氲,灯光波及的面积之外天空更加蓝,更加清,也更加冷。我曾在一天的早晨出发,搭乘地铁到了苹果园然后再次坐车,手里拿着一瓶纯净水眼睛一直看向车窗外面。后来汽车到了山脚下,依然行驶,毫无疲倦,盘山公路如蜿蜒盘绕在山外的银蛇,我们在它的脊梁上行走,路两边堆砌着栏杆,一些标语。
后来我下了车,在中午十分爬上山顶,依稀俯视山下,云雾缭绕,城市像小时候的玩具堆砌起来的城堡,火柴盒,玻璃珠,弹弓的子弹,河流就是水银,我把父亲的体温计打破液体流在地上。我张开双臂,呼吸整个城市,耳边没有声音,一点儿都没有,像生命嘎然而止,一切存在与不存在只是虚无中的虚无。
猴子抽着烟走出来,一屁股歪在门外的破旧沙发上,他问我在想什么,我回头看他并点上一支烟,想以前的事儿我说。听见皮条的声音从里面由远而近,好象在跟谁借钱,声音虽然不大,但依然听见了。
我们三人和老二告别,消失在仓库酒吧前路灯的庇护里,进入夜色。“我有五十块钱,咱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皮条说,然后在村子里面一个还在营业的饭馆坐下要了三份炸酱面,女老板坐着似在打瞌睡,一个手托着脑袋,脑袋上下振动的频率如小鸡叨米图。
“明天我们有演出,你俩来么?”皮条说,“在哪里?”猴子摇摇脖子,皮条说了个酒吧的名字,抱怨了些别的。我一直没吱声,我在想刚才做的梦,梦里的姑娘还有她所问我的话,姑娘好似在我印象里存在过,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明天一起去吧。”猴子用肘轻轻碰我,我把胳膊伸直放在桌子上大幅度缓慢的点头,抬头时穿白褂的厨师手捧托盘端来了面。
告别了皮条我们来到大路上,一直没有出租车的痕迹,街面上显的十分清冷,一只黑猫从路的对面注视着这边,猴子弯腰拣起一个石子扔了过去,黑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靠在一棵树的阴影里撒尿,尿液流淌出来时的温度感应在我脸部的皮肤上,捎带着浓郁地啤酒味。有车过来!猴子说着往路上走两步挥舞手臂。
回到家的时候昂在说梦话,猴子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咳嗽了一阵,然后平静。我趴在床上听旁边床上昂在梦里的声音,他在说或是唱:“我送你的花你接受了吗?”过了一会儿,他眨巴眨巴嘴,又说:“妈妈。”
手机的屏幕亮了,嗡嗡的振动,我拿过来打开短信:“你睡了吗?没有就给我讲个笑话吧!我睡不着。”我调整一下睡姿,把电话打了过去。听见对面的歌声——二手烟,记得大学时候我们班一个女生特爱听这首歌,而她的特点是喜欢向所有人推荐她的喜好。“我就知道你没有睡。”她说,“为什么?”我问。“直觉啊!女人的直觉。”说完她笑了,然后听见她下床的声音,音乐声变小,再是席梦思弹簧受压迫的声音。“好了。”她说,“你在干吗呢?”
我想了想,从床头柜上抽出一根烟,故意说:“等你电话啊!”“真的?”她流露出不屑的语气,“真的。”相反我的语气十分诚恳。在黑暗中摸到打火机,点上,她没有说话,隔着话筒听见她深呼吸的声响,歌曲已经变成女声版的YELLOW,我能猜测得到她现在的连贯表情,甚至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如果是良家妇女在这个时候总要表现点清高的。
“谁要你想我了!我同意了么?”
果不其然。
“你们女人的优越性表现的也忒过分了吧,连我最起码的公民权利也要剥夺。社会太万恶了,男人不再牛逼了,女人也不再半边天了,女人领导一切了。我们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们吃不到,我们白醋里加红糖,我们以物取物。贫穷男人就够可悲的了,最后一点儿对你们潜意识里的意淫也被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