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上的衣服换了,鞋子也换了,脏不啦叽的,回来拿去一起洗了。”她熟练的从衣橱里翻出几件衣服丢在床上,指挥我根据命令行事。大约一年前,也许是两年三年前也说不好,她就一直这样颐指气使的指挥我出门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时间要洗澡,每天刷两遍牙,内衣三天换一次……,这和我原本的生活习惯太不一样,我反抗过,也故意闹情绪,故意不那么做,但时间久了连自己也没察觉的竟然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她把我换下的衣服分类放进不同的袋子里,她一直这么分工细致,我是说当我们在一起生活之后,她会把内衣放进一个袋子,外衣放进一个袋子,掉色的和不掉色的分得更加仔细,等衣物累积到值得一洗的时候她会找一天的时间忙忙碌碌,再等衣服晒干,她吆喝我帮她收拾,然后按件折叠,放进挂着熏衣草香包的衣橱,她会把袜子一个个揉捏成长脸小白兔的模样,这是她的发明创造,打开衣橱一眼就看到好多只兔子在那里窃窃私语。
“不知道艾格的风衣打折了没有,哎!我什么时候才能买衣服不看价钱啊!……”她咬着发带边收拾头发边自言自语,看我没吭声,从镜子里开始朝我絮叨:“你开始想毕业后的事儿了么?总不能毕业了还要家里资助吧!……,脾气真臭,就不能说你不爱听的!”她从镜子里看见我闷闷不乐的坐下掏烟,语言变的缓和,“倒是我每月的生活费省吃俭用也够咱俩基本生活的,不想找就先不找吧!”她把头发拢成马尾,左右轻转身体,在镜中眼波流转审视自己是否完美,满意的一笑,转身走过来蹲下抱着我的膝盖,露出温柔的一面,“我知道你嫌我烦,我小女人,我庸俗透顶!可你也得理解我啊!我就看不惯彭惠天天夸自己男朋友那个样子!”她起身坐到床上,撅着嘴,“开跑车又怎么了?又不是自己靠能力得来的,论能力,你比那男的强多了!”
彭惠是韩笑的室友,她俩口口声声说是最要好的朋友。后来我才明白,关于女人,越是最亲密的朋友也就越是最直接的对比对象,她们的友谊挂在嘴上,有时候却会为几块钱而斤斤计较,女人间的友谊总不似男人之间,琐碎且理不出头绪。我伸手搂过她的肩膀,“放心吧!前些日子和星星商量过一起做设计工作室。”“有么?”瞬间喜上眉梢,“当然,我骗过你么?”“你骗的还少呀!”嘴上虽这样说,心情却是好了很多,看她此刻的神情似乎已经开始畅想未来的生活了,“以后咱们也买跑车,不,我得开大奔,气死她!”韩笑捏着拳头忍不住的眉飞色舞。
在X城最繁华的路段,我们盘旋迂沿,穿进穿出,出入各家商场专卖店,她似乎什么也不想买,不厌其烦的试穿各种衣服,在我面前摆弄造型,我小心谨慎的看着那些店员的眼神,有几次都有冲动马上付钱避免那些不耐烦的目光,她却马上跑过来拦住小声的责备我不会生活。最后如我预料什么都没买,只是用95折的价钱买了一根美宝莲的睫毛膏算是不虚此行。
或许看出我有些不耐烦了,她要求我坐在路边肯德基里等她。北方似乎是闲人的天下,各处都蠕动着大虫般的人群,不好插腿。买了双份套餐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位,从兜里拿出手机竟发现已经存了几个未接来电,一个是爸爸的,两个是阿杜的,还有一个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我犹豫着拨了过去。
“王小灿,是你吗?”对方声音响起,心里像突然迸溅出一阵儿火花又忽然的熄灭,记忆里熟悉这声音却怎么也不清晰,如隔着晨雾看人,听其声不见其影。
“是我。”
“你还记得我么?”听得出对方也是小心翼翼,不能确定。
我看着玻璃窗外,思绪绕过纷乱的喧嚣进入安静的回忆之中,下意识的用手指挠挠眼睛下方的皮肤,脑子里像沙漏一般过滤着记忆中的声音,试图找到答案,终是没有头绪。但有一点,被人在遗忘的故事里惦记总是幸福的。
“说实话吧,”我犹豫了一下,“我想不起你是谁。”我有些尴尬的说,手垂下来一直搓着膝盖。
对方笑了,“看来你还是没变。”我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似乎她应该很了解我,不然如何能体察到我的没有变化,我更迷惑,却也激动,急切地想听对方揭出谜底。她好象也犹豫着,好一会儿的沉默,“我是晴。”
至此一切迷惑迎韧而解,云雾散尽。从前的一幕幕开始逐个清晰起来,女人的声音开始回归到正确的记忆里面,配合着她的模样丰满了起来,我想到了那时候的诗,淡蓝色的信纸,桔子汽水,又想到了良,李诚实,许多许多那个年代的记号,至于说年代,我觉得我已经离开了那个时期,那时的记忆现在所能感受到的也只能用一张尘封的黑白相片来形容。
“问了好多从前的同学才知道你的号码,还好,一直担心联系不上呢!”她停了停接着说:“现在是画家了吧!真想象不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笑笑,显得很不平静,对于过去已久的那段感情我似乎彻底忘记了,我说的是能击打心灵的东西,但再次面对昔日的恋人却还是不自觉地心情荡漾激动,毕竟那段感情在很久以前发生过,那时候的爱虽朦胧却也是真实的。本想告诉她两年前的一天我们曾擦肩而过,公交车上的一幕,但终究还是没有提起,又有什么意思呢?现在再度提起。
“其实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我说。
“恩。”,她的笑声很轻,我能想到她的神情,“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我明天要结婚了”她再度笑了笑,“本来也没有这个必要。”我清晰的听见话筒对面深呼吸的声音,也听的见自己的,“可能是我从前就一直这么想的,想以后要嫁的时候告诉你一声。”说实话我并不难过,相反却从心里为她高兴。即使是这样,内心深处还是有了一些失落的东西,如在尘封很久的橱柜里拿出一件易碎的物件一刹那跌到地上摔的粉碎,你淡淡地看着残片,内心淡淡地流露出一些忧伤,毕竟我们曾经爱过。
“祝你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