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面色一厉,尖叫道:“不可能!那是太后懿旨!他们欺瞒太后!欺瞒太后就是欺君!我要去见太后娘娘!”
这样的话无需王海转述,当下就有人将话原原本本地传给了皇上。
皇上握紧了拳头。
敢情,在这些人眼中,朕就是个将死之人?一个两个忙着争权夺利,搅风搅雨,这是巴不得活活气死朕呢!皇后不公开支持,不表态,这些个混账就找太后撑腰?
的确,若是朕没有留下诏书却在前一次大病中去了,有太后的支持,的确有人可以称心如意!
“这些个目无君上的混账……”皇上咬牙切齿!
虽然话跟平乐说的大同小异,内中含义却天差地别。
“来人!宣阁老,并六部尚书,以及京畿卫大统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各大将军在外或征战或镇守,暂时是通知不到了。但是拟诏书,而且还是立太子的诏书,阁老是必须要在场的。
待王海刺激够了某位公主,快步往回走的时候,就看到几位徒子徒孙正脚步匆匆地往宫外跑。
王海唤住一人,问明情况,听说是皇上要宣召阁老和各位重臣,他心中一紧,立即加快了脚步往养心殿走去。
悄无声息的进入内殿,视线快速一扫,确认皇上正靠在躺椅上休息,王海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动作轻巧地将桌上渐凉的茶水给换了。
皇上没有睁眼,却也凭多年的经验感知到是谁来了。
“小海子?”
王海立即站定,微微躬身,凑到皇上身侧,柔声道:“奴才在。”
皇上吐出一口郁气,停顿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说,是不是朕太惯着他们了?”
王海静默了一瞬,知道皇上只是发发牢骚,并不需要他回答,可他却还是想说些什么。“皇上心系家人,是他们不知感恩,索要得太多。”
皇上蓦地睁开眼。“家人?”他慢慢翻身坐起,王海赶紧在一旁搀扶着,给他在身后拖了个大靠枕来垫着。
“你也知道,他们是朕的家人!可是,他们可有将朕当做家人!”
王海这回不吱声了。
“多少年!朕想方设法的讨好太后,对她们好,有些事情她们做错了、过了,不值一提的我就当做没看见,也不许皇后管得太严厉,倒教她们越来越无法无天!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王海知道皇上说的“她们”是指妃嫔和诸位皇子公主,不由在心里默默吐槽:人家可不就仗着有你这个真天王老子才会频频出手么。
“既然一个两个都不肯安分,朕就如了她们的愿,立下太子!”
王海心中狠狠一跳!
——居然是要立太子!他还以为宣召阁老来是为了商讨军情呢!可是这个时候立太子……会引起军心不稳前线动荡吧?虽说那些个领兵的大将军明面上没有支持谁,暗地里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传到前线……”王海不得不劝。
皇上轻叹一声:“朕知道这个时候立太子很是不妥。其实,朕也不过是想要有备无患。”至于有备无患什么,他不明说王海也心里清楚。皇上龙体抱恙,去岁到今春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就病倒两次,且病情甚是凶险,就连太医也数次摇头,若不是有任小侯爷,恐怕如今大周的天早就变了。再加上冬狩那次险状,的确很有必要立下储君,以安抚众位臣子的心。
王海不再劝说。至于皇上要立谁为太子,根本就不是他该关心的。
“奴才去准备龙印和笔墨。”得到帝王准允,王海立即熟门熟路地在内殿一处暗格里翻找出祥云龙纹黄锦缎和笔墨玉玺。
阁老以及各位重臣很快就到了。任梓华也在其中。
关上殿门,王海尽职地往书桌边一站,开始研墨。
皇上表达了想要立太子的决心,众位大臣很是意外,却又觉得合情合理,当下纷纷举荐自己心目中合适的人选。
皇上听了各人意见,再述说自己的看法,对诸位皇子那是褒贬不一,甚至连皇子的舅家和老师们也点出来评论一番,教人听不出他究竟意属哪一位继承人。
只是皇上这么一番话下来,大家就都知道皇子们暗地里搞的小动作其实皇上都看在眼里,虽然更隐秘的那些没查到,但是基本的助力全都被帝王摸透了,甚至是此时站在大殿里的臣子们,也有好些是暗地里站了位的。
大家的面色就有些尴尬。
皇上却不以为意,道:“朕此番召大家来,就是想要听听大家的意见,你们有自己的成算,也是人之常情。朕不过是想要通过你们了解一下诸位皇子的行事做派、心性品格,担心有那些是朕看不到的。如今可还有谁有不同见解?”
刚才谈论的皇子不过区区数人,俱都是有一定实力,且在民间口碑较好的,未成年的皇子倒是一个没提。可能大家也知道,皇上年事已高,随时都可能会那啥,再立一个没站稳脚跟的小屁孩,那不是给国家添乱么。
可是听皇上这番话的意思,似乎——还可以再提一提其他资质好的小皇子?
莫非皇上是看好了小的,想要托孤?
这般一想,没站队的大臣们心思就活泛了。
又有两位大臣站出来,提了十五皇子和十八皇子。这两位皇子一位年方十五,一位十三,学识不错,很是聪明,而且他们的老师亦是不凡:一位是当朝首辅、阁老中的第一人邓广弘,另一位却是当代大儒,在天下学子中都赫赫有名的孔老先生。
按师尊这边排辈分,任梓华跟十五皇子可算是师兄弟。
皇上微微颔首,道:“这两个孩子确实不错。”
提议的两位大臣心中暗喜,其他臣子们却是心中一紧。大家面面相觑一会,又有人附议,有看好十五皇子的,有看好十八皇子的。也有人坚持己见,支持青壮年皇子的。
任梓华谁都没选,却在同僚提起某位皇子的时候适当的给予评价,十分中肯实诚,教人挑不出错。可是,他点评的皇子有好几位,话语中褒贬不一,看不出来支持哪一位。
真是狡猾的狐狸!有人心中暗自嘀咕。
看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皇上笑笑,“诸位爱卿如此用心,朕甚感欣慰。”
臣子们竖起耳朵,想要知道最终结果。结果——
皇上什么都没提,只是走到桌前,提笔写下诏书,拿起玉玺在诏书上一盖,动作一气呵成,麻溜得很,一点也不像是行将入土的老人。
然后,他直接将诏书卷起,用黄丝带扎好,放在一个长形匣子里,上锁,将钥匙交给王海保管,又吩咐一名侍卫进来,将匣子搁置到养心殿正堂龙椅上方正大光明匾额后。
众大臣傻眼了。
皇上,您究竟选了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