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公子,李清和愈想愈觉得似乎听谁提起过相似的话题。他转身走了几步,琢磨了好一会,实在想不起来,就问杨子:“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故事?”孤苦无依的女孩投奔有权有势的族人什么的,京中这样的戏码几乎每个月都能找得到一两个。
杨子默了默,脑海中已经将平乐公主最近的交际和动向过滤一遍,小小声提醒:“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后娘娘的懿旨……”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清和微微张着嘴,惊愣住了!
“竟然是她?!”他低声呢喃一句,脑中豁然明朗!
对了,听人提起过,那沈姑娘艳压群芳,比起京城第一美也不差!
昨日自己见到的,十有八、九就是沈姑娘!
早就该想到,能让平乐公主视为眼中钉的,可不就是在景胜伯府赴宴的时候让她出了大丑的沈姑娘么!公主打安男爵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更是出了昏招让太后乱指鸳鸯谱。完了这还不算,趁着七殿下病重,更是处处散播谣言说沈姑娘命不好,克亲!惹得太后心生怒意,若不是圣人拦着,指不定沈姑娘这会都落个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的下场了!
李清河想得头都大了。
难得遇到一位自己心仪的姑娘,没想到竟然是有主的!且不论是七殿下还是安男爵,都是他欲交好的人物。家祖母更是跟沈家老太太交情匪浅,甚至从沈老太太处拿了一两个偏方回来治头痛脑热腰腿不便利的老毛病,这两个月的药吃下来,没想到老人家的身体竟是好了许多,花白的头发也逐渐返青,整个人看着竟似年轻了十岁!
那偏方,就是安男爵孝敬沈老夫人的。按礼法上论,沈老太太还是安男爵的外祖母呢!
如今眼看安男爵治好了七殿下,过个三两月的也就可以将沈姑娘抬进府,公主这是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
杨子看公子陷入了沉思,脚步动了动,去小伙房给公子端了一盏热茶出来,将茶递给公子润喉,随口说道:“那林公子倒是好本事,我们都打听不到的事,偏他就知道了。”
李清和回过神来,面色古怪。
“林兄弟在寺庙住了一年多,比咱们更熟识寺中和尚,打听到些什么也不奇怪。”
杨子抬眸看了公子一眼,轻声道:“只是那沈……姑娘主仆昨日方才住下,林公子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可见他随时随地都在关注周遭的人事物。”
李清和神色一整,直接套用到自己身上,若是自己一心苦读盼着早日出人头地会如何做……那是必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想当年他的好友就是这么做的!
而且自己昨日不过是偶然路过,那林公子的仆从却是开着门躲在门后的样子……
不能怪李清和多想,实在是他家环境也复杂,嫡庶之争、长房跟其他房之争,外边还有党朋和政敌之争……
这也是京城现今的大环境所致,圣人年事已高,诸位皇子年长,暗地里的争斗愈加白热化,锦乡伯府也站了自己的阵营。
要不要卖七殿下一个好,派人去说一声呢?毕竟,若是沈姑娘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七殿下也面上无光。
平乐公主不就是瞅着七殿下身子不好派不上太大用场,这才敢放手欺负人么。
想明白前因后果,李清和冷笑一声,吩咐杨子:“你下去山门那里,跟侍卫队说一声,让他们派一个人快马加鞭进京,去到七殿下府上……”如此这般,将自己要传递的信息说完,就放杨子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七皇子早就跟沈家和安男爵“暗通款曲”了。他更没料到的是,就凭着这一次无心之举,倒是让其在七殿下跟前挂上了号,度过最黑暗的那些日子,最后倒也过得风光。
禾苗对外人的心思一无所知,她很努力的在认字抄书。
经文中有好些字她不认识!
七宝……它也认不全。
没办法,文字什么的,隔个数百上千年的就换掉一些,要不简化要不复杂化,它只是器灵不是神仙!就象术法使用的符纸,上边的纹路也不全是相同的,只是相同功效的大体上相近,反正它能大致猜对意思就好!
禾苗捉瞎了,只得按照比划一字一字的抄下来,留待回家了再问任安。她就没想过其实任安跟七宝也是半斤八两,两只上古的灵物,能看得懂时下的文书全赖人群中的意念意识呢。
这一晚,依旧平静无事。
到了第四天夜里,七宝正在院子里吸收灵气,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它身上珠光大盛,逐渐扩散,竟隐隐有盖过月华的意思!
静谧的夜色中,坐落在莽莽大山中的寺庙突然被一层白光笼罩,只是山里山外的人似乎并未察觉,只有蛰伏丛林中的凶兽,四下惊逃!
相隔了两座山头的鹿安寺,正打坐的空际大师突然睁开双眼,极目远眺。
“世风日下,妖道横行啊……”大师喃喃自语,一脸悲怆,目露怜悯。他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号,执起佛珠,慢慢数念。
在自家院子里双脚埋进土中的任安抬头朝夜空看看,月华浅淡,他又望望荷包里发散着淡淡微光的二宝三宝,叨咕了一句“自作自受”,继续放心睡觉。
没错,是睡觉。
这货如今刚找回灵气,就又遵循本能,站在地里修炼了。虽说是人形,可本质上还是人参。
无人发觉,广泰寺已经被笼罩进了一个巨大的阵法中,阵眼正是禾苗暂住的院子,由此间往外围一圈圈扩散着层层七彩宝光的涟漪,将寺庙里的生灵全部吞噬。
正在墙头飞奔的六道黑影突然顿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般,又似乎被神指引着,摇摇晃晃地往寺庙内院的皇家园舍走去。
守门的侍卫睁眼瞎般,毫无反应,那六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舍的院门,又进到深处庭院,敲开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宇的大门。
值夜的宫女宦官面无表情,矜持地将人迎了进去,又贴心地关上了厚重的雕花门扇。
一夜无话。
次日,禾苗朦朦胧胧的爬起来,觉得天阴得厉害,周围的气氛更是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