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医是在七皇子府待的时间最久的一位太医,此人痴迷医术,对权术不太看得上眼,又不会钻营,因此他医术虽好,在太医院却一直隐隐被上头的人打压,混得很是不上不下。况他并不与妃嫔、掌权的大太监、甚至是勋贵往来,别人有意试探想要拉拢,也被他装傻充愣地混过去了。故在常太医因七皇子的事被皇上问责拿来开刀之后,太医院里诸人几番推脱,数次轮换,最后就将老刘给推了出来。
刘老太医觉得无所谓,在哪看病不是看,宫里也未必比皇子府更安全。于是他收拾好包袱提着药箱就来了。
药童是太医院配给他的,非他亲自收徒,不过是觉得能够多传授一个人医术日后就可救治更多的人,便也一直带在身边了。
在七皇子府住了半个月,从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后来的心如止水,刘老太医也算是摸出一点门道了。七皇子的病情虽说看着凶险,却是一次都没往更严重的症状发展,就是这般反反复复的折腾。原本他以为是七殿下以此示弱于人,顺便避开任家,再赢得皇上的怜惜。
却不想,今日,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暗中下毒!
只不知是要栽赃陷害任小爵爷,还是真的对付殿下?
不管查出是谁,自己总算是可以暂时撇清。今天他可是没有接触到任何药物。
想想常太医的下场,全家发配充军,无召不得回京也不许返乡,这家人这辈子前途算是全毁了。刘老太医心中颇为感慨:当太医可是个技术活。
本以为喂完药让七殿下安歇下自己就可以退下休息,松一松紧绷了十数日的神经和劳累的身体,没料到,又一个突发事件,在御赐的碗碟中竟然发现掺杂了不明物!
刘太医心中暗暗打鼓,这是有人要置七殿下于死地啊!莫非七殿下一直体弱多病,就是因此来的?
在府中如此凶险,自己可还能全身而退?
不若……破釜沉舟,直接就抱紧七殿下的大腿,哪怕最后殿下没机会荣登大宝,却也不会更坏了!
打定主意,刘老太医的神色松泛很多。在征得七皇子和安男爵同意后,他也要了一点瓷器碎渣去,慢慢掰碎了仔细研究。
任安没能第一时间看出这蓝色的碎粒是何物,但是,他有七宝!
将手搁在荷包上,另一只手捻起那些碎粒,任安开始跟七宝进行感知融合。若是他有灵力,直接用灵力跟七宝沟通就行了,无奈如今灵气只在丹田附近慢慢凝聚并未能全身游走,自然无法传给七宝,此时又不方便将七宝拎出来直接扔到那些碎渣上,也就只能如此了。
七宝沉默了好一会,回答:“倒一点碎渣进来啊!”老子又不是万能的!不过是知识点比尔等****多了好多好多好多——而已。
任安趁着周围人不注意,飞快地将一些碎渣扔进了荷包里。
“唔,我觉得是铜。”七宝这一回很快就给出了答案,“还掺杂一些别的属性为金的东西。感觉对人体不会好。”它对人体和各种生命体研究也算透彻,没有哪种生命体内含有这般多的杂金。倒是在地府的时候听说过,有些人因为生活的地方附近有矿山,都不长寿,盖因饮用食用当地的水中含有太多金属物质,体内积聚多了,反而有害。那些人死前都是拖着病体,有骨头肿大扭曲的,也有瘦骨如柴头发掉光了的,更多的是器脏衰竭而亡。
人体本就属水性木性土性,于火和金不容,反正吃金属性的东西没好处啦!
任安摸摸下巴,将七宝给的答案告诉了七殿下,顺带还提了一嘴:
“道士们炼丹,会添加很多矿粉进去。初时服用会觉得精神倍爽,体力大增,体格变强,会觉得很有效。只是天长日久的服用,非长寿之道。”
七皇子的眸光沉了沉,轻轻颌首。他知道对方是好意提醒,因为父皇迷信仙丹,宫里养了大大小小上百名道士,虽说白日里看着父皇满面红光精神焕发,只是他却有小道消息:夜间的时候父皇偶发噩梦,甚至出现过短暂昏迷和不自觉的口流涎水。这是中风前兆。
若那仙丹真如道士所言是对身体有益的东西,怎的父皇却是每况愈下?之后却是更依赖仙丹!因为仙丹会让他暂时精神,损耗的却是寿元!
七皇子摆摆手,示意旁人退下。待人都走光了,他对着虚空轻声问:“可审出来了?”
房梁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属下失职。尚未问出主使。”
七皇子微微眯起眼,“那就是已经捉到动手脚的人了?”
“药师。”
七皇子有些意外。“我以为是那药童……”非是他怀疑刘老太医,实在是那药童表现得太机灵了,眼珠子灵活喜欢到处看不说,甚至还意欲与府中人交好,给下仆们看个头痛脑热什么的,若说他没企图,谁信?
“药童倒没出手,背景还在查。”上方传来的声音更沉闷了。
那药师是他们暗卫废了好大功夫从外地聘请回来的,又是改身份又是赐其美宅美妾,月银也不低,甚至比得上库房管事了!没想到,就是这样看着万无一失的人背地里卖主求荣!
七皇子躺下,拉上被子盖好,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任府的人都调回来吧。”再盯着也没意义了。
隔着一层釉色都能看出里边埋了毒,实在是……
太厉害了!
厉害到教人心生惧意……
任安抱着缺了一半的贡瓷回家了。凳子还没坐热,他又带着贡瓷跑去了禾苗家。
虽说皇上下旨要他留在七皇子身边,只是现在七皇子都醒了,太医可以作证,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走干啥?他对皇子府里如何铲除内奸可不感兴趣!
兴冲冲地进了禾苗院子,任安突然脚步一顿。
他疑惑地四下里张望,抽抽鼻子,“什么味?”
墙角下的大王花芽球正小心翼翼地吸收着灵气,听到这么一句,立即收敛了!心中却是暗恨:
马丹!不是说要去别的地方呆上一段时间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