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洪老太太反应过来,她目瞪口呆,指着少年“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萱微张着嘴,看看鸦九,又望望老太太,她施施然坐下,掂起丝帕沾了沾唇,掩饰唇边憋不住的笑意。
老太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翻翻白眼,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一旁服侍的嬷嬷丫鬟们大呼小叫着上前又是揉胸又是拍背的,还埋怨地瞪着鸦九。
大丫鬟静香指责鸦九:“这位公子好生无礼,竟然对老人这般说话!气坏了老太太,我看你有几条命来赔!”
鸦九奇怪地看着她,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老太太因何生气?难道她没有与京外田庄的罗庄头见面谈话?”
“你!”静香很想反驳说没有,鸦九却是快言快语又补充一句:“不就是前儿下晌的事么?你可别跟我说没有啊。”
这事自然是有的,府中大部分人都知道。庄头是来送新打下来的粮食果蔬,顺便向老太太和各位主子请安。
静香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求助地看向其他主子。
大老爷二老爷对看一眼,又跟各自夫人互看一眼,以眼神交流:没想到咱娘背地里还跟庄头有交易啊……
最后还是大老爷发话了。
“庄头来向老太太请安,说一说庄子上的农家趣事,不过是给老人家打发时间解闷儿,如何像你说的这般不堪。”
鸦九咂咂嘴,斜了大老爷一眼,懒洋洋地“哦”了一声,道:“我这一路上也不过是给姐姐说说话解闷儿,哪里像老太太说的这般不堪。老太太连品行不端都说出口了,我也不过是将心比心,看看老太太是如何做的,再比对姐姐是如何做的。”
大老爷凝噎无语。
意思是再拿这个说事,老太太也是品行不端了?
洪老太太这会缓过气来了,面色铁青,怒斥:“你这个没有上下尊卑的东西!”而后又瞪了二儿媳一眼,“苗氏!你来说!这些日子打听到的事情,都给大家伙说说!”
二夫人苗氏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喉咙,意味深长的看了沈萱一眼,一开口就是个劲爆消息。
“我听说啊,那个禾苗姑娘,曾跟乡下一户财主家许过亲!”
沈萱凉凉地瞥了对方一眼。
苗氏缩缩脖子,但是一想到有老太太撑腰,她不过是代老太太发话,底气又足了些。
鸦九跳出来反驳:“哪里是跟财主家许亲,压根就是被她叔叔婶婶卖的!苗苗可没有同意!她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苗氏撇撇嘴,“父母高堂不在,可不是由叔婶给她相看人家?难道要她一个大姑娘自个招婿?”
老太太见机插话,“既然是已经许了人家,万没有再许给我家的道理。我任家什么身份,岂是由人挑三拣四的。”
鸦九嘴巴一撅,义正言辞开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苗苗跟那个小……任安自幼就定了亲事,还是苗苗的爹亲自写的婚书,手印信物具有,如何就是许了别家了?要论先后,也是跟任小安定亲在前,要论亲疏,她叔婶又如何能比她爹更亲?”
苗氏却是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道:
“不是说是沈侯家的族亲?你说的她的那个爹又是哪个?”
鸦九眨巴着眼睛,有些迷糊了。
他只知道禾苗是个乡下丫头,身世来历俱都清楚,至于沈侯的族亲,自然是来到京城以后沈家自个认下的,真正关系如何,可不在一只鸟妖的理解范围内。
鸦九不耐烦地呱了一声,蛮横地开口:“总之,跟土财主的婚事压根就不作数!跟任小安的婚书可是妥妥的在官府落了印的!”
沈萱抚额。这个傻瓜蛋。
果然,这话引得大家伙都笑了。
苗氏嗤道:“严公子,话可不能乱说。禾苗姑娘如今还没嫁入任家,何来的婚书?定亲的书信官府可不入档的。世间先定亲、之后发现不相合又退了亲事的比比皆是,你那位好姐姐既没入了我任家的门,自然是可以退亲的。”
“你敢!”鸦九烦躁了,五指一扣,抓住椅子扶手用力一捏,噼里啪啦一阵轻微声响,细碎的粉末扑飒飒往地上落。
堂上众人再次一静。几位年少的公子盯着鸦九的手,有人畏惧,有人却是双眼冒光!
这位兄弟好厉害!
沈萱也没料到这货不但是个真性情,还是个武力值爆表的!
再一想他既然能只身一人救下禾苗,身手自是了得,也就不觉得意外了。
沈萱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意思,她站了起来,向老太太告辞。
“好教老太太知道,安哥儿的婚事,自然是由他父亲安排,旁的人说了都不算。咱们再在这里谈论,也说不出个所以来。不若,待老爷回来了,母亲再与老爷商量?”
老太太面色一沉。今日不达目的,她如何肯善罢甘休?
“且慢。”她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张口就戳中了问题的核心,“严公子既然是禾苗姑娘的救命恩人,老身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是如何救的禾苗?”
鸦九大咧咧的回答:“自然是从劫匪手下救的人!”
沈萱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老太太冷笑:“劫匪?”她冲着沈萱抬抬下巴,不客气地说,“我任家可聘不起一个名节有污的女子。”被劫匪掳走,这样的女子谁家还敢聘?哪怕她身子清白,那也是没了名声!
苗氏更是幸灾乐祸地笑了。
好嘛!原来沈家姑娘也有这般不光彩的一幕!看三弟妹日后还如何敢给她甩脸!
沈萱冷淡地瞥了鸦九一眼。鸦九只觉寒毛直竖!
他脑子突然就灵光起来!
“不过是路遇劫匪,我就跟在她后边不远,差点连我一块打劫了。如何就名节有污了?彼时任小安也在的!不信,等任小安回来了你们自个问!”鸦九大言不惭地编织着谎言,“说起来,我也算是顺道救了任小安,你们任家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老太太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呛得她猛烈咳嗽起来!
鸦九不屑地撇撇嘴,一点也没有尊老爱幼的意思。“别老是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的,也不看看你家小爷,青天白日的,在自个房里就敢跟丫头亲亲摸摸。”
“至于你家姑娘,出门到旁人家里做客都能掉湖里等着路过的公子来救,也不嫌害臊。”
这下任家众人坐不住了,一个劲地要鸦九住口!
鸦九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停嘴?
他叽叽呱呱一通攀咬,大老爷在外边养了个戏子,二老爷伙同账房偷了公中的银子去赌坊,大夫人管家买东西以次充好,报价却是最贵的,云云。
说完,也不管堂上如何混乱,拍拍屁股走人。临走还不忘吩咐几个嬷嬷将他的礼物给一并送到门外马车上。